很多刚才没有觉察到的东西逐渐被五感放大:他始终扶住自己臂弯的手掌、距离近到相抵的脚尖、彼此瞳孔中唯一的对方的倒影、开始纠缠在一起的呼吸声。明明知道距离太近,明明都清楚不合时宜,但就像没人松开手一样,也没人移开目光。就在谢婉以为自己会溺亡在薄景琛眼中无尽星海的时候,他却轻轻松开双手,缓缓眨
人一旦处于黑暗中,各个感官的感知力会一并放大数倍,谢婉现在不过是在料理台底下呆了几分钟,就感觉度秒如年了。
她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的时间,心想着那些工作人员大概已经被薄景琛“请”回去了,便打算从料理台下出来。
可惜天不遂人愿,急匆匆钻进来的时候,她还不觉得这里有多么狭小,等想要出去的时候,这里又变成了一道窄门,让她一抬头就“咚”地撞到了脑门。
“嘶!”谢婉吃痛倒吸一口冷气,一手捂住脑门,一手摸索着头顶上的桌板确认距离,蹲着的双脚用一种堪比乌龟爬的速度缓缓往外挪腾。
她一边往外挪,一边在心里大骂薄景琛这个一去不复返的冷血动物:明明半夜在厨房装神弄鬼的是他,为什么要躲起来的反倒是自己啊?
正当她暗自将薄景琛的性子从不可捉摸改成不可理喻的时候,她的脑门和料理台之间突然伸过来一只大手,牵引着她摸索的手,语声和缓地道:“这边。”
有那么一瞬间,谢婉差点以为自己在半夜里听到了天使的声音,只是下一秒,她就意识到这是薄景琛语声带笑罢了。
而且十有八九,这家伙是在笑话自己撞到了脑门。
一想到这些,谢婉更是来气,干脆反手拽住他,借力往外跨了半步,一直起身子,迅速从料理台底下钻了出来。
可能是蹲了太久,起来的时候又起得太急,谢婉一站直身子就头晕目眩、脚步踉跄起来,她连忙垂下头,双手托住额角闭了闭眼。
“怎么了?”薄景琛下意识地伸手扶住谢婉的臂弯,怕她一不小心磕着绊着。
“有点晕……”谢婉皱起了眉头,但仍然不忘冲他道:“你怎么去了那么久才回来啊?还有啊,为什么是我躲在料理台下面?这个情况下,怎么想都应该是你才对吧?”
像是质问,又像是抱怨,薄景琛听着听着就忍俊不禁起来。
他一笑起来,原本清冷的声线就变得低缓柔和,像是春夜的凉风终于转暖:“呵呵,抱歉啊,我不是故意害你撞脑门的。”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刚感觉眩晕有所缓解的谢婉默默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开口吐槽道:“我看你才没有很抱歉呢!”说着还抬手去推薄景琛,想让他走开点,别妨碍自己离开料理台。
只是黑暗中二人距离过近,薄景琛又在同时伸出另一只手想确认一下她的状况,她推人的那只手就不偏不倚、不前不后地刚好落到他的手中。
“嗯?”两人都是一愣,却没有人松开对方的手。
谢婉诧异地抬头看他,厨房内仍旧一片漆黑,但她却在他眼底看到些微光亮。
那种她瞥见过好几次却都来不及深究的微光,此刻正不断闪烁、聚集,像是漫天星河,又像是无声惊雷,照亮她,惊艳她,而后,让她听到自己心如擂鼓。
外间已无人声,远方有海浪拍打沙滩,一浪一浪合着心跳声在耳边回响无法平复,至于究竟是谁的心跳声,已无从分辨。
很多刚才没有觉察到的东西逐渐被五感放大:他始终扶住自己臂弯的手掌、距离近到相抵的脚尖、彼此瞳孔中唯一的对方的倒影、开始纠缠在一起的呼吸声。
明明知道距离太近,明明都清楚不合时宜,但就像没人松开手一样,也没人移开目光。
就在谢婉以为自己会溺亡在薄景琛眼中无尽星海的时候,他却轻轻松开双手,缓缓眨了眨眼,像过去许多次一样移开了视线。
于是,谢婉看到星星一颗接着一颗暗淡下去,暗无天际的寒夜再次降临,在夜风中,她听到了薄景琛轻得像是随时都会被吹走一般的声音:“抱歉,是我离得太近了。”
“嗯。”她模糊而呆滞地应了一声,不知道应该再说些什么,只好在他松开手的时候一并缩回手,垂下目光无声地看着地面和二人的脚尖。
海水开始退去,在沙滩上留下一层白色泡沫,而那些泡沫,在不久之后也会消失殆尽。
谢婉好似一个退潮后才发现自己光脚踩在冰冷沙滩上的孤儿,湿气和冷气一路沿着脚踝向上蔓延,直到缠绕上跳动得过于剧烈的心脏表面,和理智一同告诫她:自己和薄景琛什么关系都不是,他们甚至不是同类。
不要温顺地走进那良夜,不要放任自己再次泥潭深陷。
明明前脚才送走王文那个恶棍,她可不能后脚再被这个血族缠上。
谢婉缓缓将春夜的凉风吸入肺里,凝视着薄景琛移动到自己身侧的脚尖,决定换一个轻松一点的话题:“你大晚上的出来,只是为了喝个水?”
薄景琛像是读出了她话语中的故作俏皮,摊开手道:“反正我不睡觉也没关系,所以就出来觅食了。”
“觅食”这个词成功地勾起了谢婉脑海深处某些不好的回忆,她眼皮一跳,不自觉地一瞥面前的冰箱:“你不是来喝水的吧?你该不会……在这里放了什么东西吧?”
不过短短半秒钟,她的思维就瞬间从某些粉红色的袋装液体跳跃到了鲜血淋漓的肉类,而后再更进一步之前成功被薄景琛打断:“你想太多了。”
他一边拉开冰箱的门一边好笑地撇了谢婉一眼,像是只消一眼就能洞悉她的所有想法。
谢婉双手向后撑着料理台,不满地别过脸撅起嘴小声道:“是你的说法太会让人误解了。”
不满归不满,谢婉还是有些好奇薄景琛来做什么,便悄悄将脸侧回去一点,用眼角余光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
薄景琛倒是十分坦荡,搁下矿泉水瓶子,从冰箱里拿出另一个玻璃瓶放到料理台上。
谢婉一瞥见瓶中的乳白色液体就诧异地睁大了眼,顺着他的动作转回头,不确定地道:“牛,牛奶?”
“怎么了?”薄景琛挑了挑一侧眉头,一面再次从冰箱里拿出什么,一面反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啊……不,没什么……”谢婉缓缓收起惊讶之色,柳叶眼中狐疑的黑眼珠却还是在薄景琛附近打转:“只是觉得,你不像是会喝牛奶的那种人。”
潜意识里,谢婉早已将薄景琛归类为习惯喝咖啡和酒的那种人,而不是喝牛奶的乖宝宝。
薄景琛将牛奶倒入小奶锅,放到炉灶上,打开小火,看牛奶一点一点变得温热:“是么,那在你眼里我是什么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