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珂想起来了,林曼娇女士来接她,是因为她被通报批评之后不久,又把那个狗东西揍了一顿。林曼娇担心她总是跟人干仗,导致赔钱,所以经常来接。明面上是接,其实是监视。“这样啊…”季珂抿唇,不好往下说。总不能说自己就是这么让人操心吧?“沈淮序,你以前也挺让人羡慕的。”季珂背着手,步伐轻快,眼中更多是人,而不是画,“你家庭条件好,画画又好看。我们班很多女孩子,都想追你呢。”沈淮序,“是吗?我倒是不知道。”
说到这,沈淮序似乎想起什么不开心的事,眉心不自觉的往下压,整个人像被寒雾笼罩一般,透着凄冷。
季珂注意到他情绪变化,没再多问,而是指了一下旁边一幅名叫《天鹅》的画,转移话题,“这幅画光影画得特别好。”
天鹅在水中月振翅起舞,银白的月光落在掀起的水花上。
水花将落未落,被月光照成银白色,同时被照亮的还有那只起舞的天鹅。
沈淮序看一眼,就被画吸引。他呆立在画作前面,静静的看着,仿佛进入另一个世界。
季珂则站在旁边,低头看着沈淮序的影子。
影子被光照在墙上,头顶竖起的发丝,在影子里,像两根豆芽。
季珂偷偷挪了两步,用自己的影子,亲吻他影子侧脸。她偷偷拿出手机,按下快门记录下这一幕。咔嚓!
相机的声音,像惊雷砸在地上,惊扰了看画人。
季珂赶紧摁灭手机,藏到身后。她像个偷了东西的人,一张脸涨得通红。
沈淮序转身,看向前面的话,“你喜欢这幅?”
他说的是画,以为自己在拍画?幸好!
季珂在心底呼了口气,偷偷调整呼吸,抬头看着头顶的画。
这幅叫做《无尽天梯》,画作之中,是无尽延伸的天梯,一个人弯腰弓背,精疲力尽的往上爬。
汗水印湿了爬梯人的后背,画中的人依旧匍匐向上,追逐没有终点的终点。
季珂第一次在一幅画中看到了两种对立的思想,一种赞扬不断向上的无畏,一种嘲讽他人无尽追逐的愚昧。
这样画才能有生命。
可是,季珂家里的画,不仅技法不到位,还全无思想。
“为什么那多人,明知道到不了终点,仍要往前?”季珂对着画喃喃自语。
沈淮序语气平常:“因为痴迷吧?”痴迷?对啊!
无论是追逐的愚昧,还是向上的无畏,里面都藏着“痴迷”。
如同她对沈淮序这般。
季珂的目光从画上挪到男人的脸上,他的眉头总是不自觉的往下压,仿佛有无数的乌云从他心底向外涌。
“沈淮序,我记得那年在画室,我并没有说过我的名字呀。”季珂突然想起过去。
他们的第三次见面是在运动会的时候,高三已经剥夺了这个大会资格,季珂懒得很,一个项目都没有报。
她没什么班级荣誉感,也没什么运动精神,一个人躲在学校的竹林的凉亭里睡大觉。
她睡醒,就看到凉亭中间立着一个画板,沈淮序站在那里画素描。
季珂揉了揉眼睛,看到眼前的人,吃了一惊,差点摔到地上。沈淮序没有来扶她,只是停住画笔,看她一眼,“季珂,放学了,不回家吗?”
“什么?这么晚了?”季珂拿出手机看一眼,蹭一下坐起来,“完了,我妈要骂死我。”
她抓起东西就要跑,跑到半路,又退回来。她认真看一眼素描纸上的陌生女人。
季珂指了一下“她很漂亮,是你姐姐吗?”
“不是,随便画的。”沈淮序拿着画笔继续勾勒女人的发丝,每一根都分外虔诚。是的,虔诚。
这个词,只有回忆起来的时候,才能用的上。
“因为学校通报栏上有你的名字。”沈淮序将目光从画上收回,拿出手机回复一条消息后,继续往前走。学校通报栏!我去!
季珂突然想起,她进学校没多久,就跟一个所谓的校霸干一仗,两败俱伤,各自请了家长。
由此收获,和另一位狗东西一起上了负面光荣榜。
季珂尴尬的抠了一下鼻子,“那个…我…吧…”
“为民除害?”沈淮序拿出她当年怼同学的话来回答自己。
“可以这么说。”季珂手忙脚乱的为自己的过去开解,“那个小子太嚣张,小小年纪就让我当他女朋友,这不早恋吗?!我是个好学生,自然不能同流合污。”
沈淮序被她的“好学生”逗笑,“所以,就自己排污?”
男人的笑从唇角扬上眉梢,周围似乎亮了起来,季珂跟着他笑,“沈淮序,你应该多笑笑。”
沈淮序:“是吗?”
是什么让他这么不开心?
季珂重重点头:“你笑起来…更好看。”
其实她想说:你笑起来真好看。
但那样好像有点花痴。
沈淮序抬头看向别处,并提步从她身边走过去,“其实,我那时候特别羡慕你的生活。”呵呵……
她还特别羡慕沈大帅哥呢!画画那么好。
季珂追上他的脚步,“我都通报批评了,你还羡慕。”
沈淮序自顾自往前走:“那时候,你妈妈经常到学校门口接你。”
季珂想起来了,林曼娇女士来接她,是因为她被通报批评之后不久,又把那个狗东西揍了一顿。
林曼娇担心她总是跟人干仗,导致赔钱,所以经常来接。明面上是接,其实是监视。
“这样啊…”季珂抿唇,不好往下说。
总不能说自己就是这么让人操心吧?
“沈淮序,你以前也挺让人羡慕的。”季珂背着手,步伐轻快,眼中更多是人,而不是画,“你家庭条件好,画画又好看。我们班很多女孩子,都想追你呢。”
沈淮序,“是吗?我倒是不知道。”
他看着远处虚空,声音跟着变得虚邈。
季珂察觉不对,猜测自己可能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就没再往下聊。
之后两人没再谈私事,多是谈论画作,沈淮序总能在画中看到不一样东西,季珂感觉自己在仰望一座高山,永远也到不了山顶。
一种自卑感在心底蔓延。
最后一幅画是《向日葵花海》,季珂赶紧搜罗出话题,“我记得你那时候特别喜欢画向日葵。”
“是那幅《向日葵望月》吗?”沈淮序一下子就想起那幅画,沉静的脸上有了点温度,“我最喜欢那幅画。”
季珂在心里回应:我也是。
原来他们也有共同喜欢的东西,季珂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似的,心里喷涌出无数的快乐。
其实,季珂挺想知道沈淮序为什么考上了美院又没有去,那幅画又想表现什么?
她怀揣着满心的疑问,跟沈淮序走到了画廊的终点,疑问依旧留在心底。
“拍个照留念一下吧!”沈淮序突然拿出手机。
手机开了自拍模式,他扬高手机,照了两人的合影。
他们一前一后站着,隔着一小段距离。季珂在后,他在前。
季珂凑过去看了眼照片,“可以发给我吗?我…发个朋友圈?”
她寻求沈淮序的认可。
沈淮序眼底透着一丝复杂,似乎并不愿意。
犹豫许久,他点了点头,将手机递给季珂让她自己操作。
“我去上个卫生间。”
季珂拿着手机,点开他的微信,孙若窕的聊天框在最顶上。他们最后一句话是〔小序,你好好静静。〕季珂没有点开,只是找到自己的微信,将照片发过去。
等沈淮序回来,季珂把手机还给他,主动去自助贩卖机买饮料。
她给沈淮序买了一罐雀巢,给自己买了一罐可乐。
她弯腰去拿饮料,起身的时候,后脑勺差点敲在玻璃上,幸好一个温热的巴掌挡在中间。
温热的触感,让季珂心里一暖,“谢谢沈…”
话说一半,她发现眼前的人竟然不是沈淮序。
“沈律师走了。”褚驭伸手将她手里的可乐抢走。他身影高大,站在季珂身前,挡住大片的光。
可乐从冰柜里拿出来,他握在手里,指间沾染细细的水珠。男人的修长的手指,抠住拉环。
啪嗒一声!可乐被打开。
细密的泡泡从口子里往外冒,他握着易拉罐往上送嘴里送。易拉罐靠近唇瓣,他忽的顿住。
褚驭看一眼可乐泡泡,啧一声,快速塞到季珂手心,“你喝这个。”
“干什么?”季珂莫名其妙的看着手里冒冷气的可乐。
褚驭抢走她另一个手的咖啡,“在这等我一下。”季珂茫然。
褚驭跨步往外走,季珂拿着可乐跟过去。
他拿着咖啡走到门口,沈淮序站在台阶上低头看手表。褚驭狗腿子似的将咖啡递过去,“沈律师,谢谢你下午照顾季珂。”
沈淮序将咖啡接过去,“客气了,我们不过是凑巧偶遇。”
他目色沉沉,一双眼静静的看着远处不断驶来的车辆。
季珂赶到的时候,褚驭已经用她的咖啡做完了人情。
她咬了一下后槽牙,瞪一眼褚驭后,又以最快的速度完成表情管理,“沈律师,这段时间多谢你照顾褚驭了,你看什么时候有时间我请你吃个饭。”
季珂赶紧抛出新的接触机会。
“不用这么客气,褚驭专业知识非常扎实,带他说到底要比其他人轻松许多。”沈淮序始终看着远处。
新的链接,被悄然斩断。
季珂失落的“哦”了一声。
她心里涌起一些猜测,猜测还没有成型,季珂快速晃了一下脑袋,不愿再想。
“我们先走了,沈律师。”褚驭开口道别。
“你有急事?”季珂满脸不悦,她才不想走,她想赖在沈淮序身边,看看他的背影也是好的。
褚驭看一眼逐渐亮起的路灯,又看了眼时间,“江尧请喝酒,让我来接你。现在这个点,估计饭菜都做好了。”
江尧请他喝酒?!
什么惊天大奇闻?!
季珂一脸不相信,“江尧还请你喝酒?骗谁呢?”
褚驭拿出手机,点了几下屏幕,手机被送到季珂耳边,江尧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褚驭,晚上一起来喝酒。你下班还早的话,去画展接一下季珂。她没回我消息。”还真是。
下一秒,褚驭掏出一个车钥匙。
季珂看一眼上面的标志,是江尧的车。
“你们有奸情啊?!”
褚驭曲指轻轻敲了一下她的额头:“你脑子里每天塞的都是废渣吗?少看无脑短剧!”
温热的气息钻过来,季珂下意识往另一边侧。短剧!
季珂立即明白,他在 Q 上次“扒裤子”的事。
褚驭的动作卡在半路,他眼中闪过一丝落寞,转而退回去。
“走了。”他晃了一下车钥匙,“听说他刚得两瓶洋酒,我们去买几瓶苏打水兑一下。”他还真懂喝!
季珂走出几步,回头看一眼沈淮序,“沈律师去哪里,要一起吗?”
“他在等人。”褚驭掐住她的手臂往下面走。
“等谁?”季珂不安起来,更加不想走了。
万一是个女的呢?
快让珂宝知道自己被骗了,我想看她暴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