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我刚刚跑步出了汗,衣服本来就是脏的。”嘉穗微笑道。刘念儿闻言也不再坚持,任嘉穗和她一起把tຊ花搬进了店铺。这家花店开在富人区外围,档次自然不低。屋里有上下两层,装饰成欧式古典的风格,摆满了各色娇艳欲滴的花朵,随便一角截出来都自成景色。嘉穗帮刘念儿把花在屋子中央的大桌子上放好,见她不再需要自己,便饶有兴味地开始在屋里逛起来。她随口问道:“这店里的老板不在吗?”“哦,店老板是我一个远房亲戚。她今天去比较远的地方进货了,我就过来帮她看会儿店。”
当你的领导说“交两到三个方案”时,相信除了讨人厌的卷王,没有人会真的交三个。
嘉穗周六在家好吃好喝,又大睡了一天,总算把前面三个星期失去的元气给补了回来。
到了周日早上,她早早起床,在“除了Alex所有人都在的”部门小群里发了个微笑的表情,幽幽问道:
“大家方案做得怎么样了?”
“……”
群里沉寂了几秒后,一堆乱七八糟的掐人/揍人/杀人的表情包争先恐后地蹦了出来。
唯一的男生李盛凯(Kalvin)发了个“长矛粘屎戳谁谁死”的表情包,阴森地道:
“言嘉穗同学,你不在周末提工作的事儿,咱们还能做朋友。”
“李盛凯你这小赤佬,平时就属你最卷,还在这里嚼白蛆[1]。说,你是不是已经偷偷做完3个屁屁踢了?”
陶芊绵立刻发了一句语音,用的是上海话。她说上海话的语调带着江南女孩特有的嗲劲,虽然是阴阳,听上去却像在撒娇。
李盛凯回了个“举双脚投降”的表情包,也发语音回道:
“冤枉啊!我昨晚跟兄弟去蹦迪把妹去了,到现在还一点没动呢!”
“咦惹,搞服装的直男了不起啊!天天炫耀自己去把妹。当心精尽人亡!”
梭织设计师陆斯然(Lulu)是个蕾丝边,闻言回了个嫌弃的表情包。嘉穗见大家的进度都不怎么样,稍微放松了些,叼着笔靠在椅背上,渐渐开始放空思绪。
乔慧琳敲门进来送早餐的时候,看见的就是嘉穗歪着头叼着笔思考的样子。
她的凳子好像不能四平八稳地放在地上似的,非要把两个凳子腿翘起来;她自己的脚则抵在桌沿上,整个人一颠一颠的,看着摇摇欲坠,却又一直保持着微妙的平衡。
乔慧琳哭笑不得地走过去,把她卷边的睡裙拉下来盖好,一边在她腿上拍了一把,嗔怪道:
“多大的大小姐[2]了,天天坐没坐相。你在你们办公室也这样啊?”
“不会……主要是办公室坐的都是滚轮椅,我想这样也没道具啊!”
嘉穗回过神来,下意识地贫嘴。乔慧琳笑着摇了摇头,放下装了早饭的托盘,一边说道:
“你下次要是谈了男朋友,也在他面前这样吗?”
“嗐,搞艺术的不都这样。我们总监也经常穿着拖鞋去上班呢!”
嘉穗扁了扁嘴道。话是这么说,她脑海中却突然闪过一个总是穿西装穿得一丝不苟的身影,顿时有一瞬间的晃神。
乔慧琳无奈又宠溺地笑了笑,目光瞥过她一片空白的电脑屏幕,若有所思地问道:
“……工作怎么样?”
“还行。就是我们要做新季度的开发了,总监让我们每人提两个方案。第一个我已经做完了,第二个有点卡住。”
嘉穗回答。做设计师的难处就在这里,灵感来的时候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没灵感的时候就像干枯的井——真是挤不出来一点。
乔慧琳自己做了几十年的设计师了,对此深有感触。她望了望窗外的天色,拍拍嘉穗的头道:
“下了两天的雨,好不容易放晴了,外面空气好得很。你想不出来就不要硬想,不如出去散散步,没准过会儿就会有灵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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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母亲的建议,嘉穗向来从善如流。她很快吃完了早饭,想到自己很久没运动了,干脆换了一身运动服,无视了阑尾炎的风险,顺着小区的外围慢跑起来。
她住的这个别墅区很大,一圈跑下来也得有个三公里的样子。嘉穗跑完顺了顺气,恰好经过外围的商业街,顺便就去买了一杯咖啡喝。
咖啡要的是两百多毫升的小杯,很快就喝完了。嘉穗想起上次在天台花园扔杯子的糗事,突然兴致上来,捏着空纸杯,对着街角的垃圾桶就是一扔——
——或许是里面没有了液体、杯子本身变得很轻的缘故,这次她很轻松地就扔了进去。
嘉穗脸上浮现出一个幼稚又得意的神情,转身沿着路正打算走回去,忽然看见街角的一家花店门口停了一辆货车,一个熟悉的人影正从车上抱下一大捧花来。
嘉穗认出对方,脸上顿时露出一个笑容,走过去叫道:
“念儿!”
“嘉穗小姐!”
正弯腰收拾花枝的刘念儿抬起头,有些惊讶又惊喜地叫道。嘉穗见她手里的花看着颇为沉重,便上去要替她分担一些。刘念儿慌忙道:
“不用不用!我自己来就可以,别弄脏你的衣服!”
“没事,我刚刚跑步出了汗,衣服本来就是脏的。”
嘉穗微笑道。刘念儿闻言也不再坚持,任嘉穗和她一起把tຊ花搬进了店铺。
这家花店开在富人区外围,档次自然不低。屋里有上下两层,装饰成欧式古典的风格,摆满了各色娇艳欲滴的花朵,随便一角截出来都自成景色。
嘉穗帮刘念儿把花在屋子中央的大桌子上放好,见她不再需要自己,便饶有兴味地开始在屋里逛起来。她随口问道:
“这店里的老板不在吗?”
“哦,店老板是我一个远房亲戚。她今天去比较远的地方进货了,我就过来帮她看会儿店。”
刘念儿一边说着,一边手脚利索地开始处理那一大捧花。嘉穗回过头,好奇地问道:
“念儿,你平时又要在这里打工,又要在酒吧打工,会不会很忙啊?”
“其实也还好。这边我只有周末偶尔来,酒吧那里也是只有周三和周六去。毕竟其他时候我还要上课。”
刘念儿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嘉穗有些惊讶地微微睁大眼睛,说:
“你还在上学?”
“对。我现在是研一下学期,还不算太忙。等研二了都不一定还有时间打工了。”
刘念儿说着,手中的动作略顿了一下,眉宇间露出微微的忧色来。嘉穗看得出刘念儿的家境应该不太好,但也不知道具体情况,便坐到她对面,非常平和地问道:
“念儿,你很需要钱吗?”
[1] 小赤佬/嚼白蛆:吴语方言。小赤佬意为“小鬼”、“小兔崽子”,“嚼白蛆”意为“胡说八道。”
[2] 大小姐:也是吴语方言,对所有未婚的年轻女子的统称,跟家境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