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过银钱刚一转身,身后一辆富丽豪华的马车下来两人。三人一打照面,一名十五六岁模样的少女轻轻惊讶了一下,对身旁人道:“映箐,这不是那个林卿嘛。林卿轻呼一口气,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燕京城是很大,可德胜酒楼菜色一绝,是大多世家偏爱之地,今日遇不上,明日后日或者某一日总会遇见的。薛映箐面色倨傲瞧着人。身旁少女道:“想不到如今居然落魄成了这幅德
沈仄言是个很矛盾的存在。
林卿心底暗想。
她不着痕迹看去,与那双漂亮至极的眼眸撞上,他眼底笑意不减,似乎正在等她说话。
林卿笑了笑,说:“没用了。”
无论先皇是否曾留过一份遗诏立宿王为新皇,这一切都随着孟凡忠自尽带进了棺材里,东宫既已登位,这一切便再没有讨论的必要。
比起孟凡忠自尽更让人难以察觉的隐晦之处地方便是这里。如果先皇未曾留下遗诏,那东宫登位顺理成章,而孟凡忠看似是宿王派实则却是东宫人马,他为何要在对东宫情势有利的情况下做出如此冒险的举动?
除非皇帝留下了诏书,而诏书上的人不是太子。
大局已定。
沈仄言正要说话,门口胡荣见沈仄言鬼鬼祟祟心生不悦,微愠道:“乘风,你且过来与我同乘一辆。”
林卿依言上前,留沈仄言在后跟谈程颐共处。
马车转上大街后,胡荣不见沈仄言心情顿佳,说:“……这谢岑怎么总是跟着你?”
林卿道:“晚春楼您出手相助一事他一直记着,今日本是想当面感谢您。”
胡荣哼了一声,说:“谢天谢地,他不在我眼前晃悠便是对我最大的感谢了。”
林卿心下诧异,想了想,道:“胡伯伯,您为何如此不喜他?”
胡荣重重一叹,随即眯了眯眼认真思索:“细细一想,他做的那些事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每次刚好撞上我,早两年为了个不知名的物件豪掷千金,不体恤民间疾苦,又当街斗殴将韩家公子打得哭爹喊娘,去年春天还烧了座楼……”
林卿点着头说:“其他不说,烧楼一事我听人说起,是那座楼干着买卖人口的勾当,楼中有人与官府勾结迟迟未查封,沈仄言这才趁夜烧楼,因此还被先皇责罚过。”
胡荣略一沉吟,说:“乘风,胡伯伯不明白了,你为何维护他?谢家……”
想起谢益已逝,胡荣到嘴边的话又顿住,说:“谢家权势太大,随着谢益的死,内阁权利只怕不会再像以前一样一成不变,你上次说谢岑已准你出府,这件事需得尽快,免受无辜牵连。”
马车驶出城南大街。
车内,林卿道:“胡伯伯,这话是什么意思?新皇要对谢家出手?”
胡荣摇头:“不是对谢家出手,是对内阁,内阁集权太久,先皇病榻之际东宫暂执时应该就已动念头,试问哪个君王会愿意看到自己批阅的折子先送到内阁?谢益功高不假,但谢家权势百年鼎盛也不假,久盛则衰的道理你也明白,新皇身边能有孟凡忠这样的人,他的手段又怎会是平日里温驯模样,作为帝王,没有一人会是心慈手软之徒。”
林卿沉思。
半晌,胡荣叹息一声,又微微笑道:“我不喜谢岑,还有一个原因。”
顿了顿,胡荣说:“看到谢岑,总能想起以前的你。”
林卿倏然一笑,说:“胡伯伯,您莫不是也不喜我?”
胡荣忙摆手,笑道:“说来奇怪,你在肃北做的那些荒唐事比起谢岑来有过之而无不及,我却对之总喜欢不起来,倒是你啊……乘风,你老实说,你对他这般维护,是不是也因他有几分像以前的你?”
以前的她?
林卿露出个古怪的笑容。
以前的自己可不会哭得那般委屈。
在她的认知里,战场上只流血不流泪,眼泪是弱者才会有的东西。
林卿不答,胡荣自顾道:“真论起来,你当年做派比他还要过分,肃北那几大世家的公子小姐一听到你的名都打颤,你爹驻军管不了你,这才千里传信让你奔赴军营。”
往事不可忆,否则只会扰人心神。
林卿笑说:“当初年少不知分寸几何,军营七年,我性子倒也好了许多。”
胡荣一副追忆神情,道:“想起当年,你也是鲜衣怒马的年纪,倒令我越发看那小子不顺眼起来了。”
林卿笑意柔和,倒也没再说什么。
这一顿饭吃得还算尽兴,饭后闲聊片刻,众人打道回府。
林卿与沈仄言在大堂等着谢家马车,杵在堂中无聊,正巧这条街口便是市集,她跨出门去。
沈仄言正对跑堂吩咐道:“刚刚的点心给我装两份。”
“好咧客官您稍等。”
林卿走到一个卖糖人的摊上,她蹲下身,笑道:“老板,随便给我一个。”
摊主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婆婆,闻言笑眯眯应好,开始画起糖人画来。
付过银钱刚一转身,身后一辆富丽豪华的马车下来两人。
三人一打照面,一名十五六岁模样的少女轻轻惊讶了一下,对身旁人道:“映箐,这不是那个林卿嘛。”
林卿轻呼一口气,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燕京城是很大,可德胜酒楼菜色一绝,是大多世家偏爱之地,今日遇不上,明日后日或者某一日总会遇见的。
薛映箐面色倨傲瞧着人。
身旁少女道:“想不到如今居然落魄成了这幅德行,幸好当初你哥哥与陆家退了亲,否则娶这种人可真是倒八辈子霉。”
薛映箐未应话,她上前两步,说:“你怎么在这?”
林卿说:“在这,自然是吃饭来了。”
“你来这吃饭?”薛映箐拧眉:“你能吃得起这的饭菜?”
语气里止不住的傲慢与嘲讽。
林卿微微一笑:“吃得起。”
薛映箐上下打量着她,半晌狐疑道:“你该不会是知道我哥要来这,特地跟过来死缠烂打吧?”
林卿不确定她脑袋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唇角微勾,注视着她。
薛映箐见她不语,只当自己说中,顿时微怒:“林卿你要点脸,我哥都已经同你退婚了,你这般纠缠……纠缠……谈公子?”
林卿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不知何时谈程颐去而复返,正朝她走来。
谈程颐着一身青绿衣袍,或许是常年受笔墨诗书熏陶,整个人有种从容不迫的风雅,这股俊朗之气与沈仄言完全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模样,沈仄言美的惊心、夺目且张扬,就像是高岭上最名贵也最高不可攀的一朵花,而谈程颐就不同,他的气度令人更容易忽视他那张脸,是让人一看见就会莫名生出好感的存在。
比如他现在站在林卿身侧。
谈程颐去而复返,明显没听到刚刚三人的话,朝林卿微微颔首,说:“陆姑娘,一时走得匆忙,这是请帖。”
他从怀中掏出一份请帖递来。
谈程颐道:“两日后是家母生辰,因为国丧不宜大摆,便在府中简单设宴,邀请几位近亲前来。”
林卿接过收下,说:“若我得空,定当前去祝贺。”
谈程颐笑道:“我也邀了胡大人,胡大人与家父相识,有他在你不会拘谨。”
林卿点头,被忽视已久的薛映箐脸色极为难看:“林卿,我真没想到你是这种人!一边对我哥旧情难忘一边居然勾搭朝廷官员!”
林卿笑意一淡,看着趾高气扬的人,缓缓说:“我这种人?”
她扫视四周一眼,露出嘲弄的笑容:“我对薛逢旧情难忘?”
“薛姑娘,当初可是薛家千里迢迢赶到肃北与我家定亲,我与薛逢一面之缘何来感情一说?是你娘,夸他千般好万般,我推脱不过这才应下这门亲事,后来退亲又是为了什么你心知肚明!”
林卿神情冷漠:“肃北兵败一事还未传至燕京,薛家恐受牵连,定亲不过两日便折返退亲,薛家见风使舵的本领如此强倒真令我叹服不已!这些我都认了!谁让陆家覆灭不存呢。可如今既身在燕京,你遇见我就该装作不认识,可你非看我不顺眼上前找茬,可别怪我不给你好脸色!”
薛映箐被她一番话气得脑门嗡嗡,一股闷气堵在胸口。
林卿不容她插嘴,冷笑一声:“薛逢当初我没看上他,如今就算落魄至此,也依旧看不上他!”
薛映箐气结:“……你!”
就在这时,身后马车忽然下来一男子,神色有些落寞,说:“原来是这样。”
薛映箐一见着他顿时委屈起来:“哥……”
薛逢却似听不见,目光越过她与林卿对上,说:“原来你当初并未看上我吗?”
林卿头疼,她今日出门可真是没看黄历,竟撞上这一对兄妹。
就在这时,又一道声音响起:“她刚刚不是说得很清楚了,没看上。”
几人站在这街道一处,衣着皆是华丽,不免吸引旁人不少目光。
沈仄言提着包好的点心走到林卿跟前,说:“刚刚饭时见你喜欢吃,我便买了些。”
林卿眼梢上挑,咬了一口也算喜欢吃?
他说完抬头望了一眼,仿佛看不见谈程颐和这几个活人,见车夫已将马车停至一侧,道:“马车来了,我们回府?”
林卿不想在大街上争论这些,点点头朝谈程颐道:“谈公子,再会。”
沈仄言眼神微微一变,却没说什么,径直带着林卿上了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