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向来在工作中情绪淡薄的声线,多出不易察觉的浅笑:“华南6112,正确,跟着他,当前航向飞十海里,右转210下高度。”“当前航向飞十海里,右转210下高度,跟着前机,华南6112。”“华南6112,加入五海里偏置,五海里之内偏航自己掌握。”“收到,华南6112。”系列指令发布完毕,华南6112又在频率里温柔道谢:“辛苦了。”孟黎月同样没回应,她和观察员同事交换了位置,接下来由对方来指挥。
某个瞬间,孟黎月很想转头告诉他们。
他们话题讨论中心的那个人,已经是她老公了。
可她也不是过分高调的性格,某些话到了嘴边,终究没能主动说出口。
等大家午休结束,到时间回到管制大厅,就开始新一轮的指挥工作。
下午天气逐渐变化,零星飘着小雨,管制员得到的气象雷达图上已经有了大片绿色区域。
之后,颜色继续加深,最令人烦恼的是,扇区内压着的积雨云天气,全是零星散落的。
这里一块,那里一块,也给管制员引导飞机在航路里的进离场加大了难度。
“锦绣1845,合城进近雷达看到,上到标准气压2700,右转航向270保持。”
“东方2407,上到2100,尽快上升,注意穿越高度。”
“南方6303,下到2400,保持当前航向。”
这时,雷达显示有新的飞机进入。
“神鹿……”
神鹿机长还没说完请求,频率里忽然有外籍机长抢麦:“ Approach good evening DKH1220 Descend……”(进近晚上好,吉祥1220下降……)
她表情不变,丝毫没慌乱,发出“stand—by”指令,按照原定计划要求神鹿继续讲话,指挥它下高度。
再无缝切换成英文:“DKH1220 Approach, Radar contact, reduce speed 200KT。”(吉祥1220,进近雷达发现,降低速度到200海里。)
发完这条指令,又连续指挥了三四架飞机,孟黎月的耳机无线电频率中,忽然出现了能够引起她心旌荡漾的慵懒声线。
“合城晚上好,中南9981,高度2700,听你指挥。”
每次听到厉赴征对她问好,都会不太一样。
尤其在指挥过说不清多少架飞机以后,听到他的声音,就会更有一种自己梦想成真的实感。
曾经想过,有一天,当他从三万英尺的航行中归来,她可以指引他回家。
如今,她做到了,却又不止于此。
孟黎月迅速给予回应:“中南9981,合城进近雷达识别到,先减速到180。”
此时天气状况已经有了明显变化,压在扇区内的积雨团还伴有雷电,导致大部分飞机都在盘旋。
中南9981的驾驶舱里面,厉赴征操控着飞机,瞥一眼气象雷达,立刻向孟黎月发出自己的申请。
“我保持航向飞十海里,然后右转210下高度,中南9981。”
孟黎月对他的判断已经有足够信任,只看一眼雷达确认,不需要再有半点犹豫:“中南9981,可以。”
厉赴征声线里便带了些许笑意:“多谢。”
孟黎月没有再回应他,但她爽快答应他的绕飞和航路要求,已经令驾驶舱里的副驾驶和观察员感慨: “今天这位管制小姐姐心情很好啊,要什么航向就给什么航向?”
厉赴征挑了挑眉:“你们确定?”
他们顿时想起来,就在之前的某个航班,同样也是要求转向,但进近管制先是要求稍等,紧跟着确定天气,以及没有冲突了才给予通过。
“哟,听征哥这个意思,看来还有什么内情啊,不如和我们说说?”
厉赴征嘴角微微勾起:“先绕飞吧。”
此时,他们的频率里又出现了下一个航班的申请。
“合城进近,无法保持当前航向,申请右转220,华南6112。”
“华南6112,航向220有冲突。”
厉赴征在驾驶舱也听到了相同频率里的通话,旁边副驾驶“嚯”了声:“果然还是征哥有面子啊。”
“倒也不是。”某人嘴角分明还勾着清晰弧度,语气倒显得谦虚,“运气好,赶上航向空出来。”
“可不只是运气吧,还得管制愿意放你这么绕。”
后排的观察员则是有点凑热闹心态:“看华南这班准备怎么飞了。”
话音刚落,波道里的华南6112飞行员就用熟稔语气说:“还有什么航向可以?油量不太够,华南6112。”
大概有两秒钟的空隙,进近频率里,清甜女声冷静下达指令:“华南6112,看到前面的中南9981了吗?”
“看到了,比我低300米那架?华南6112。”
两架民航飞机在空中,飞行高度层的垂直间隔至少是300米。
这次,向来在工作中情绪淡薄的声线,多出不易察觉的浅笑:“华南6112,正确,跟着他,当前航向飞十海里,右转210下高度。”
“当前航向飞十海里,右转210下高度,跟着前机,华南6112。”
“华南6112,加入五海里偏置,五海里之内偏航自己掌握。”
“收到,华南6112。”
系列指令发布完毕,华南6112又在频率里温柔道谢:“辛苦了。”
孟黎月同样没回应,她和观察员同事交换了位置,接下来由对方来指挥。
她短短几秒里,又笑了笑,觉得挺有意思,厉赴征自行找出了一条绕天气的航路,省得她操心,还能把后面的飞机都指挥过去。
还有,她也没想到,跟在厉赴征后面的航班,恰好是娄淮之执飞。
而中南9981的驾驶舱里,此刻气氛已经略微古怪。
副驾驶说:“征哥,后面这班是要跟咱们一起,让我们带着他绕飞啊?”
“征哥自己选的航路,让他占便宜了,他运气还挺好,完全不用费力气。”
厉赴征倒是不介意带后机绕飞,这种经历常见,他只是有点过分在意那句。
“辛苦了。”
其他人好像还没注意到,以为华南航空飞行员说的辛苦了,是随便一句关怀。
厉赴征却敏锐意识到,没那么简单。
孟黎月可不会在指挥不相干人等的时候笑了,说明那人她也认识。
厉赴征立马就想到了那个什么“淮之哥”,亲亲密密的称呼,听着就腻歪。
他冷笑一声,水平也就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