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驭当时不愿意上去,是郑秀英将他拖上去的。他的脑袋被郑秀英摁在缺失的木板中间,郑秀英疯狂重复“你是我儿子,你的命是我给的。他不爱我,他背叛我,他让我受尽羞辱,他就应该失去一切。”褚驭被她吓哭,一直求饶。可那条道并不是爬山的主道,人烟稀少,无人应答。他们僵持半个多小时,桥上的铁锈落在脸上,陈旧的木板咯吱作响。吊桥晃动得厉害,不时落下两块木板。他哭得声音嘶哑,全身发抖,不断求饶。“虎毒不食子,你妈…真的…”季珂想说她不是人,想想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没有我妈好。”
“你这一天问我几遍,我不伤心也得伤心啊!”季珂将烟在手中转了一圈,抽出一根,“我怀疑你两万买我伤心,你顺便看热闹。”
褚驭侧身将打火机拿过来,拢着火帮她点燃。男人突然凑近,温热的呼吸扑洒过来。
风从大片的阳光里吹过来,垂下的一丝头发拂过男人的手臂,褚驭帮他把烟点燃,然后抬手将她的头发挂在她耳后。
季珂在阴影里抬了下眼。
“看什么,看我能缓解伤心?”他戳了一下季珂的眉心,自然的靠回长椅。
季珂摇摇头,靠在椅子上吸了一口烟,然后仰头看着景区边缘的高山,那里就是蹦极的跳台。
“阿驭,我请你蹦极怎么样?”
褚驭往旁边侧一点,寻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一个一个黑色的影子从高台上往下跳。
有的惊恐,有的兴奋,有尖叫的,有大笑的。
褚驭拒绝:“我还不想死。”
“你为什么会恐高呢?”季珂不由得好奇。
这时一个小朋友走过来,直勾勾的盯着褚驭手里的冰激凌。
褚驭视若无睹,继续自己吃自己的。
“姐姐。”小男孩凑到季珂身前撒娇,眼巴巴的盯着褚手里两个冰淇淋。
褚驭义正言辞,“这个是姐姐的,她抽完烟还要吃的。”
季珂将烟拿远一点,俯身逗弄小朋友,“你叫我‘世界上最漂亮的姐姐’ ,我考虑帮你一下。 ”
褚驭:“你要不要脸?!”
“你这样叫我,我也会帮你。”
褚驭横她一眼:“要不你杀了我?”
小男孩完全没有这种负担,他开tຊ心的叫一声:“世界上最漂亮的姐姐,我想要那个冰淇淋。”
季珂被逗乐,伸手将褚驭手里的冰激凌抢过来,交给小男孩,“来吧,世界上最帅的小帅哥。”
小男孩被逗得很开心。
褚驭见状,真诚评价:“你以后当妈妈,估计会当得很不错。”
小男孩拿着冰激凌开心的跑去找他妈妈,季珂掸了掸烟灰,抬手吞云吐雾,“何止,我当女朋友、当妻子、当媳妇、当奶奶,都是一绝。”
褚驭笑她:“你是猴吗?给根杆就爬。”
“我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姐姐。”她站起来,在长椅前面转踱步,说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用大拇指骄傲的指着自己。
褚驭将冰激凌最后一点蛋皮塞进嘴里,懒得搭理她。
“采访一下褚大帅哥,你为什么恐高?”季珂突然弯腰凑近,握拳当做话筒,怼到他唇边。
说完,她又觉得自己有点唐突,这怕是褚驭的伤疤,又补了句,“问这个问题越界吗?”
褚驭坐在季珂的影子里,身子僵了一下,才抬眼对上她的目光,“你觉得呢?”
他很擅长把问题扔回去。
季珂将烟掐灭,扔进垃圾桶,“不会,因为我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姐姐。”
褚驭勾唇浅笑,云淡风轻的说了句:“我十岁的是,郑秀英把我摁在吊桥上,要跟我同归于尽。”
季珂脸色一瞬间阴沉,语气跟着尖锐,“”谁是郑秀英?”
“一个女人。”
季珂:“什么女人?”
季珂心里其实有了猜测。
褚驭又开始点烟,季珂抬手将他嘴角的烟抽掉,“认真点!”
“季珂,你讲不讲道理?”褚驭嬉皮笑脸的将烟盒合上,“要不要去玩旋转木马?”
季珂警告他,“不要转移话题。”
褚驭妥协,“我爸的原配。”
季珂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是他妈妈。
“她为什么这么做?”
“她凭什么这么做?!”
“她有什么权利这么做?!”
她的声音越来越大,周围的路人,不时投来八卦的目光。
褚驭坐在长椅上,一瞬不瞬的盯着她。
“你妈有病吧?!”
她在心疼自己。
褚驭眼中坠着笑:“她想我给她出庭作证,证明我爸出轨。”
季珂一屁股坐回来:“那你爸出轨了吗?”
“是。”褚驭懒懒的靠在长椅上,乍一看上去,还挺坦然。
“你能做什么证?”
褚驭:“我亲眼看到他出轨。”
季珂冷言冷语:“你作为儿子可以作证吗?那么小?”
褚驭在心里叹息,她又跑偏了。
为什么不问,“你看到了什么?”
褚驭普法,“证明力不是很大,法官一般不会采取。”
“那她这么狠!你当时……肯定很害怕吧?”季珂的语气突然温柔起来。
褚驭盯着她的眼睛,里面满是悲悯和心疼。
“你还那么小。”季珂的声音近乎叹息,脑海里不自觉的浮现一个小男孩子被摁在吊桥的缝隙里。
他的身后是万丈山谷,山谷里腾起的浓雾,似乎要将他吞噬。
他拼命的哭喊求救,却无人应答。
“后来呢?”
褚驭一瞬间觉得自己被巨大的温柔包裹,“后来…遇到了我喜欢的姐姐,她被吓到尖叫,整个山谷都是她的回声,郑秀英害怕引来更多的人,就松开了我。”
那是冬季,人烟稀少,郑秀英当时和褚嘉意闹得很僵,心情特别不好。
郑秀英突然说要带他去爬山,他那时年纪小,并没有多想,只当是妈妈要带他去玩,还挺开心的。
那座山的隐秘处,有一座很旧的吊桥,中间的木板缺了许多块,铁索锈迹斑斑,人走到上面摇晃得咯吱作响。
褚驭当时不愿意上去,是郑秀英将他拖上去的。他的脑袋被郑秀英摁在缺失的木板中间,郑秀英疯狂重复“你是我儿子,你的命是我给的。他不爱我,他背叛我,他让我受尽羞辱,他就应该失去一切。”
褚驭被她吓哭,一直求饶。
可那条道并不是爬山的主道,人烟稀少,无人应答。
他们僵持半个多小时,桥上的铁锈落在脸上,陈旧的木板咯吱作响。吊桥晃动得厉害,不时落下两块木板。他哭得声音嘶哑,全身发抖,不断求饶。
“虎毒不食子,你妈…真的…”季珂想说她不是人,想想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没有我妈好。”
褚驭认同,“那是当然的。”
“那…后来你去作证了吗?”
季珂难以想象,他在精神受到巨大创伤后,又要面对法官的质问,那该有多难熬。
“没有。”褚驭继续说:“我回去后,一直发抖,还进了医院。我爸很生气,第二天就跟她离婚了。”
“你妈……那个……郑秀英这么容易罢休?”
“我爸只要了我的抚养权,其他什么都没要。”
季珂注意到,他爸虽然出轨了,褚驭却依旧愿意认他。
“那你怎么没跟你爸生活?”
褚驭:“我爸的生活,不适合我。姐姐救了我,我自然要留在容城。”
她的目光,自然的落在季珂身上。
“啧啧…”季珂的脸越凑越近,她指着褚驭的眼睛“你看看你,说到喜欢的人,看看看看看,跟个恋爱脑似的。”
褚驭脑袋下意识后退,“可惜啊……她…死了…”
死了说得这么轻巧。
季珂半眯着眸子,“你骗人的吧?”
这个问题,上次她就觉得是假的,因为这小子表现得太自然。他骗自己,大概是不愿意说,所以季珂没有深纠。
被她戳破谎言, 褚驭脸色僵了一下,下意识躲避她的目光,“还去不去玩了?”
他的心虚被季珂尽收眼底。
“原来没死啊?”季珂声音拉长,得意得不行。
“爱而不得,难道不是死了?”褚驭据理力争。
他蹭一下从长椅上站起来,朝那边血迹斑斑的鬼屋走去。
季珂小跑着跟上去,“去蹦极吗?”
“去死吗?”褚驭冷言冷语。
季珂食指晃了晃,“不去,沈淮序固然不错,但也不至于为他去死。”
“呵~”褚驭嘲讽她,“就他那样,哪不错了。”
“哪差了?!”季珂一边走,一边争辩。
褚驭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跟她掰扯,“没我高,没我帅,家里还没我有钱。家庭关系还复杂。”
“所以呢…”季珂手掌一摊,“你倒是比他好的,怎么没见你结个婚。”
褚驭无言以对。
季珂首战告捷,两个手在身边得意的晃动。
抬眼一看,才发现自己走在红光密布的甬道里,甬道深处回荡着她的声音。
里面吹来幽冷的风,季珂本能的往褚驭身边挪。她的后背撞在褚驭的胸膛上,温热的体温隔着薄薄的衣服传递到她后背。
得知褚驭就在身后,季珂心里安定一些。
“没事…来什么鬼屋…”季珂看着深不见底的甬道,声音不自觉发颤。
褚驭背着手,喉咙里发出一声细碎的笑意,“追女孩子必备,你懂不懂?”
砰!
红色的灯突然被关闭,眼前一片漆黑。
季珂立刻抓住褚驭的手臂,“我…们…回去……”
“走前面才能回去。”褚驭手臂被她紧紧掐住。
“指甲掐进肉里了。”褚驭用另一只手去掰她的手指,“你放开……我手要废了…”
黑暗中,突然放起了音乐,是一首二胡拉的调调,季珂脑海里不自觉浮现坟场送葬的情景。
她后背一阵发凉,脚沉重到挪不动。
她伸手去抓褚驭的手腕,同时还自我安慰,“不怕…不怕…这是假的…假的…”
褚驭手腕抽了一下,握住她的手,“你要是怕,可以跟我说 ‘哥哥保护我’”
“滚…”
话音未落,黑暗中传来尖锐的笑声,那笑声仿佛从遥远的天际传来,飘渺悲戚,仿佛裹着千年的愁怨。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救命啊!!”季珂被吓得直往褚驭身后窜,两个手跟着发抖。
褚驭的手被她紧紧攥住,衣服也被她扯得勒脖子。
褚驭在黑暗中得意的笑着,“哥哥保护你啊……”
黑暗中一声闷响,一盏惨白的灯在前面亮起来。一个长发女人从头顶落了下来,“还…我…命…来…”
尖锐悲戚的声音在震荡!
褚驭突然窜起来:“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被吓得尖叫,一把抱住季珂,吓得话不成句,“吓……吓死我了……”
季珂哈哈哈哈大笑,“叫姐姐保护我,我可以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