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她有些魔怔了,也不好再说什么,离开卧室去找奶奶。奶奶正坐在后院的椅子上,神色看起来无助而疲惫,脸上透着一股子死灰之色。枯枝般的双手垂在两侧,指缝里还有干涸的血迹,起皮的嘴唇微微翕动着,“神不肯帮我……我做错了事,神不肯再帮我了……”我来到她的面前,轻声唤道,“奶奶。”奶奶抬起头,那双惨白的眼睛里竟溢满泪水,拉着我的手说道,“小鹿,神不肯帮我!我感觉到自己身上的神力正在一点点消失,可能是快到日子了吧……”
“谢谢王婶,但我还是得去一趟村长家里,把奶奶接回来。”我起身要走。
王婶幽幽叹了口气,在我身后说道,“去吧,只是可怜了那个孩子,都没能来这世上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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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顶着风雪走到村长家门口,还没进屋就已经感受到了地暖的热气扑面而来。
要不都说村长家里有钱,我们普通人只能装个暖气片,最冷的时候温度还升不上去。
只有村长家的洋楼里每层都安装了地暖,光装修费用就花了将近五十万。
但我现在知道了这些钱是怎么来的,连地暖都觉得有些烫脚。
村长正坐在门槛上颓废的抽着烟,本就没两根毛的头顶都快被他薅秃了。
抬头看见了我,声调里尽是疲惫,“小鹿来了,你奶奶在屋里头呢。”
我换了拖鞋刚走进去,就听到刘雅芝微弱的抽噎声。
卧室门并没有关,我看到刘雅芝靠坐在床头上,怀里还抱着一个襁褓,估计就是那个死胎了……
村长媳妇田大娘忍不住怒骂道,“哭哭哭,你就知道哭!没看见家里来人了吗,大过年的谁要听你哭丧!
嫁过来五年了,老母鸡都不知道抱了多少窝,你连个蛋都下不出来!好不容易怀上了孩子,结果就生出这么个玩意儿……
我跟你说啊,你赶紧把它给我有多远扔多远,我不想再看到它!”
村里人都知道,田大娘与刘雅芝的婆媳关系非常不好。
当年刘雅芝嫁给田宏伟时,田宏伟还只是住建局里最底层的员工。
后来田宏伟达发了,田大娘就觉得只有初中文凭的刘雅芝配不上自己儿子。
田宏伟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回家的次数也愈渐减少。
田大娘认为这都是刘雅芝的问题,连自己的男人都管不好,害得她看不着儿子,也抱不着孙子,整日不给刘雅芝好脸色看。
我心里不得劲,觉得田大娘这话也太刻薄了,忍不住开口。
“大娘,雅芝姐是人,不是母鸡,她有权利选择自己生或者不生!哪条法律规定结了婚的女性就必须得给男人传宗接代的?
再说自从雅芝姐怀了孕,您儿子一次都没有回来看过吧?身为父亲没有尽到半点责任和义务,现在孩子出了问题,您为啥只骂雅芝姐,不骂您那宝贝儿子呢?”
田大娘被我怼的脸上有些挂不住,掀开帘子走了出去,“我跟你们这些不懂事的小屁孩没话可说!”
刘雅芝对我投来感激的眼神,“谢谢你了,小鹿。”
我看她哭得眼睛都肿了,想要上前安慰她两句,余光却扫到了她怀里抱着的那个襁褓,着实把我吓了一跳……
那死婴身上又青又紫,表皮竟然长满了透明鳞片,层层叠叠,像极了江中钓上来的黑鱼。
这……这还是人吗?
难道村长家真遭到了天谴,所以刘雅芝才会产下这种异形?
我看得直冒鸡皮疙瘩,不禁向后退了两步。
刘雅芝猜到我会是这个表情,淡淡看了我一眼,抱着那死婴轻轻摇晃,仿佛在哄它入睡一样。
“很吓人对吧?我第一眼看到它的时候也被吓到了。但它毕竟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无论它长成什么样子,我都不会嫌弃它的。”
她说着,眼泪又流了下来,哽咽道,“其实宏伟干的那些事情,我都知道,但我又拦不住。我猜到他早晚有一天会遭报应的,可老天为什么要报应到我孩子身上,它是无辜的呀!”
我没生过孩子,也没有体会过母爱,无法感同身受,只能劝解道,“你那么年轻,以后还会有孩子的,不过你既然已经看透了田宏伟,还是早点脱身的好。”
刘雅芝讥讽一笑,凉声道,“没那么简单,他让我被全村的人戳了五年的脊梁骨,让我在娘家人面前抬不起头来,还害死了我的孩子!现在用一张离婚证就想把我甩掉,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我见她有些魔怔了,也不好再说什么,离开卧室去找奶奶。
奶奶正坐在后院的椅子上,神色看起来无助而疲惫,脸上透着一股子死灰之色。
枯枝般的双手垂在两侧,指缝里还有干涸的血迹,起皮的嘴唇微微翕动着,“神不肯帮我……我做错了事,神不肯再帮我了……”
我来到她的面前,轻声唤道,“奶奶。”
奶奶抬起头,那双惨白的眼睛里竟溢满泪水,拉着我的手说道,“小鹿,神不肯帮我!我感觉到自己身上的神力正在一点点消失,可能是快到日子了吧……”
我心猛地一揪,“奶奶你别吓我啊!”
奶奶听了我的声音却平静下来,“奶奶没有吓你,奶奶今年已经七十多岁了,算算也该到时候了,没什么可怕的。
只是你还没有渡过这一劫,奶奶放心不下,要是现在走了,就没有人能护着我们小鹿了……”
我鼻尖一酸,险些哭了出来。
奶奶曾说,萨满在临死之前,神会渐渐收去她身上的力量,让她变回一个普通人。
如果萨满在施法时感到越来越力不从心,便是大限将至。
这个过程就叫神隐。
难道是因为奶奶替我逆天改命,惹怒神明,所以神才不愿帮助奶奶了吗?
我心里既愧疚又难受,却还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劝道,“奶奶你别说这些了,咱们回家去吧,这都快晌午了,回家我给你做好吃的。”
奶奶点点头,在我的搀扶下起身往外走。tຊ
经过村长身旁,她沙哑着开口,“那孩子得尽快处理掉,沉到江里,不能土葬。”
村长没有多问,面色沉重地点点头。
回到家后,我从地窖里把猪肝拿了出来,想着奶奶一夜没睡肯定累坏了,给她炖了个红枣猪肝汤,补补气血。
奶奶从进屋开始就一言不发,我们祖孙两人沉默着吃完了这顿饭,各自回到房间休息。
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想着奶奶的话,偷偷用被子擦掉眼角的泪水。
或许是眼泪流的太多,我竟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朦胧中,感到有一只冰凉的手正在轻抚我的脸颊。
我睁开眼,视线里出现了一个修长如玉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