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似在回想,过了好一会才说:“侯爷倒是好记性,你若不提我都忘了,我们刚成亲那会,我堂兄过来看我,随口提起想借那幅画在游湖诗会上给朋友观赏,我就把画给了他。”“谁知那群人在画舫上喝醉了酒,打闹起来把船给弄翻了,那幅画也落入了水中,至今下落不明。”“我堂兄觉得对不住我,便寻了一幅卢世标的《云中子降妖图》赔给我,侯爷若是喜欢就拿去吧。我们是夫妻,不必说什么借不借的。”临行前她早做了交代,堂兄那里不会穿帮。
陆珩站在那儿,满头冷汗,后背却早已塌透了。
若寒冬腊月兜头一盆冷水浇下,顿觉心灰意冷。
出了这样的事,他在卢尚书眼中的人品怕是不保了,以后想要升迁就更没有指望。
陆珩惨白着脸色,又愧又怒,身子晃了晃,扶住了旁边的镂空格子架。
经此一事,他越发觉得仕途艰难,也更加坚定了要不择手段往上爬的决心。
他本还想等几日苏绾自己回来。
如今却是片刻都不能再迟疑,次日一早就告了假,直奔皇觉寺而去。
彼时,苏绾正在偏殿跪着诵经。
陆珩站在她身后,不知该如何开口。
倒是旁边陪着的林雪葭一看见他,就扑了过去抱住他委屈的大哭起来。
“侯爷,妾身在这大殿里跪了三天,膝盖都跪肿了,苦劝夫人回去,可她就是不听。”
陆珩看着她的眼神冷冷的,话却是说给苏绾听的,“那你一定是心不够诚,不过夫人向来心善,也不会太与你计较的。”
背对着他们的苏绾冷哼一声,扶着春熙的手缓缓站起身来。
她轻咳了几声,走到陆珩面前说:“让侯爷操心了,只是我身体抱恙,怕过了病气给母亲和侯爷,所以想等病好了再回去,倒是林姨娘误会了我,以为我在与她赌气,跪着逼我,死活不肯起来,我也是没办法。”
林雪葭一听这话,瞪着眼睛就想吵嚷起来,却被陆珩一把拽了回来。
这些事的真相如何他并不在意,他现在只想要那幅画。
“是我不好,当时在气头上,不该意气用事,让你受委屈了。”
苏绾看向林雪葭,果然见她神色一悚。
可是陆珩拽着她的手腕又紧了几分,她看着他的脸色,不敢造次了。
苏绾淡淡道:“侯爷今天来的正好,就把林姨娘带回去吧,我身体还未大好,尚需静养几日。”
他倒是能屈能伸,但她可不想就这样便宜了他们。
陆珩神情看不出喜怒,声线倒是温和了几分,“那就回府休养,总比在这缺医少药的好。”
“另外,皇后娘娘昨儿下午派人送了帖子来,说是过几天要举行一个赏花宴,你知道的,这种宴会母亲是早就不参与了的,须得你去周旋。”
苏绾本想推辞,可是忽然想起当年赏花宴上发生过的一件惨案,若能善加利用,或许她也能为自己找个靠山。
毕竟皇后就是皇后,且她膝下还有五皇子,怎么看都更有胜算。
权衡利弊之后,苏绾决定回府。
收拾好东西之后,苏绾上了自己的马车。
陆珩刚要抬脚,就被林雪葭抱住了手臂。
她委屈巴巴的看着他,挤出两滴眼泪不满道:“妾身想与侯爷同乘一辆马车。”
陆珩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推开了她,“我还有事要与她商量,你听话一点。”
林雪葭还要闹,听陆珩皱眉道:“贵妃的事比较重要。”
一句话,便让她无奈的松开了手。
林雪葭看着他上了苏绾的马车,猩红着眸子站在后面那辆小一点的马车边不肯挪动脚步,似乎在等什么。
果然,不大会就隐约听到苏绾的声音传来,“侯爷,我身体不舒服,怕过了病气给您,不如您还是陪林姨娘一起走吧?”
林雪葭心内一喜,却听陆珩低沉着嗓音说:“无妨,我一个大男人没那么娇弱。”
马车徐徐往前走去,林雪葭等不到人,只好自己一瘸一拐的爬了上去,心里又把苏绾咒骂了好几遍。
路上,陆珩倒是难得对她嘘寒问暖了几句。
苏绾心中有数,也不冷不热的敷衍着。
一直到临近城门口的时候,陆珩终于开口了。
他先是说起前些日子去了一趟古董行,又说起书画的事,最后才引入正题,问苏绾,“我依稀记的你有一幅前朝大儒荀遇的《寒山行旅图》,可否借我一赏?”
苏绾敷衍他一路,正不耐烦呢,听他终于扯到了正题,不觉心内冷嗤一声。
她看似在回想,过了好一会才说:“侯爷倒是好记性,你若不提我都忘了,我们刚成亲那会,我堂兄过来看我,随口提起想借那幅画在游湖诗会上给朋友观赏,我就把画给了他。”
“谁知那群人在画舫上喝醉了酒,打闹起来把船给弄翻了,那幅画也落入了水中,至今下落不明。”
“我堂兄觉得对不住我,便寻了一幅卢世标的《云中子降妖图》赔给我,侯爷若是喜欢就拿去吧。我们是夫妻,不必说什么借不借的。”
临行前她早做了交代,堂兄那里不会穿帮。
陆珩顿时变了脸色。
他让宁贵妃等了这么久,如今画却不见了,这让他如何交代?
陆珩急了,慌不择言的问:“落在哪里的湖里了,我让人去打捞。”
苏绾诧异看着他,“侯爷是有多喜欢那幅画?何况就算您派人去打捞,这都过了几个月了,那画怕是早就烂在了水底tຊ,捞上来又能如何呢?”
陆珩煞白着脸色,颓然靠在了车壁上,“我只是觉得可惜了而已。”
苏绾嘴角划过一抹冷意,点头意味深长道:“是啊,可惜了。”
画没了,陆珩阴沉着脸色沉默下来。
苏绾暗中眼神凉凉的瞥他几眼,心情好极了。
到了侯府门口,陆珩冷着一张脸率先掀起帘子下了马车。
春熙吓坏了,拉着苏绾的衣袖问:“小姐,我怎么看着侯爷好像生气了?之前不还好好的……”
苏绾心情舒畅的笑了,“我不在意他高不高兴,我高兴就行了。”
说完,也打起帘子下了马车。
陆珩生了好大的闷气。
至晚间去了林雪葭那边,却见她正在跟婢女发脾气,“疼死了,你就不能轻点吗?”
她的婢女蒲月吓的战战兢兢,忍不住埋怨道:“夫人也忒狠了点,看姨娘的腿都跪成什么样了,真让人心疼。”
林雪葭破口骂道:“她不就是故意报复我让她在寺里住了那么久吗,这个毒妇,我跟她没完。”
抬头看到陆珩进来,立刻换上一副委屈不已的神情,嚎啕大哭起来,“侯爷也是,夫人这样欺负我,您却视而不见,这府里连个给我撑腰的人都没有,哪天我若是死在她手里,恐怕都没人敢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