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竹以为魏意误会了,赶忙摆手,头摇的跟拨浪鼓一般,“可不是我们做的!!我们遇到他时,面上除了些泥水,确实白净着呢。”“这些,是我们带回来,过了一日,他自己忽然就有了。”她作惊恐状,“跟个见了鬼一样!不光这面上,就连身上各处,都忽然冒出这么些个伤口来。”魏意听的将信将疑。王竹上前两步解开一根布条轻轻掀开,用手一指,“你来瞧瞧,莫不是我说他伤口化脓好不了。这前头的伤口上了药还没好,后脚就接着出现了伤,旧伤加新伤,哪能好的得起来嚜!!”
漆黑的夜将两人笼罩,无人看得见她面上的惊讶与急切。
“不是捡的。”景笙嗡嗡的声音穿透黑夜,听的魏意眉头一紧。
“那是……”
“是屋里躺的哥哥的。”景笙无声垂首,紧紧抱着包袱,“姐姐,你认识这个玉佩吗?”
经景笙提醒,魏意赶忙伸手往腰间探去。方才她摸到那玉佩,便觉得似曾相识,只是不太确定。
她取下荷包,将里头冰凉的玉佩拿出,摸着黑小心得将两个玉佩往一起合。
“吧嗒”一声微响,玉佩重合。
即便方才她极力不愿相信这是轩朗的玉佩,可现实却将一切推翻。
于婆婆说过,这两枚玉佩叫同心玉,可以重合,就算她现在否认屋里不是轩朗,却还有一个比这更让人伤心的结局。
“你看见他的脸了吗?”魏意问道。
此刻她宁愿自己听到屋里的人轩朗。如果不是,那么轩朗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死,要么玉佩掉落被人捡了。
而这两种可能,第二条是绝对不会出现的,于婆婆送他的东西,他应当看的比什么都重要,断不会就此丢掉也不会去寻。
但要说轩朗死了,她也不信。
“看见了。”景笙微微点头,有些害怕道:“但是受了伤,我瞧不出来……”
魏意这么担心,全然是因为于婆婆。她与轩朗二人相依为命,若是听得轩朗出事,更是雪上加霜。
她现下急切要去探一探,屋里的人到底是不是轩朗。
“你将玉佩收好,我去瞧瞧。”魏意将玉佩塞进景笙手中。
回首寻着微弱的光的方向。
几经波折,她摸黑进屋,将背对着门口坐的王竹吓一跳。
“我们才在商量,万一这人醒了怎么办,”王竹拍拍胸脯,将方才他们几人的想法说一说,“到底……唉,姑娘你这是做什么去,万一再吓着你!”
王竹没来的及劝住魏意,跟着她一同进了礼屋。
魏意站在破席外,犹豫一瞬。她怕是轩朗,也怕不是轩朗。
可此事总得有个定论。
她小心翼翼绕到席子后站在床前,顺着跳跃的烛光往床上缓缓看去。
躺着的人面上无数细小的伤口爬满每一寸肌肤,身上各处都被深浅不一碎布缠绕着,昏暗的蜡烛让她看不清他到底受了多少伤,可浓郁到令她反胃的血腥味,已然让她明白,他现下能活着,已经是从阎王那里捡回来的命。
即便他的脸伤痕无数,她也能认得出,这就是轩朗。
魏意就此静静注视着,心中忽然升起莫名又无措的惆怅。人要救,可在这刚遭了水涝的村子能怎么救。
治不好怎么办?于婆婆会不会就此伤心的去了?
此间种种,落在王竹眼中,以为她被吓得回不了神。
她轻轻摇魏意一下,“吓着你了吧?”
王竹悠悠叹一声,“你瞧他的脸是不是怕人的很?哎,好好的人,也是可怜。”
魏意回神,眼顺着王竹的话看去,猛然想起之前王竹说,他们遇到轩朗时,并未提及他脸上有伤。
“王、王……”她想叫王竹,可又看着王竹年轻的模样,叫王姨怕惹得人家不高兴。
“就叫我王姨。”说起年纪,王竹丝毫不在乎,“我瞧你这年纪,我怕是有两个你这般大了。”
闻言魏意还是有些惊讶,毕竟王竹虽然说话的语气跟行为,的确像个三十的人,但样貌上倒是年轻的很。
“那我便不客气了王姨。”魏意道:“下晌您说起他,并未提及他面上有伤,这是?”
王竹以为魏意误会了,赶忙摆手,头摇的跟拨浪鼓一般,“可不是我们做的!!我们遇到他时,面上除了些泥水,确实白净着呢。”
“这些,是我们带回来,过了一日,他自己忽然就有了。”她作惊恐状,“跟个见了鬼一样!不光这面上,就连身上各处,都忽然冒出这么些个伤口来。”
魏意听的将信将疑。王竹上前两步解开一根布条轻轻掀开,用手一指,“你来瞧瞧,莫不是我说他伤口化脓好不了。这前头的伤口上了药还没好,后脚就接着出现了伤,旧伤加新伤,哪能好的得起来嚜!!”
她眉头皱的像是房前的道道水沟,溢出的愁绪都能移走三山五岳了。
人刚带回来时,就伤的不轻,加之大雨将过,村里的赤脚大夫又住在小河对岸,他们过不去,大夫也过不来。
两家隔岸对喊半晌,那老大夫晌后便寻了几味好认药草,用拐杖举着叫王进认了一番。
他们也是去寻了老大夫说的药的,但是毫无用处。
伤口根本好不了!
也不是老大夫的药不管用,王进还特意试过,他的伤早就结痂好几日了。
王竹也是无奈又害怕,总不能叫带回素不相识的人死家里,多晦气。
“王姨,您是不是也觉得,他伤口很奇怪?”魏意垂首仔细端详着轩朗面上的伤口,离奇又怪异。
“嘶……”王竹退回魏意身侧,眼却停留在轩朗身上。她咂吧一下唇,若有所思点点头,“你这么一问,我倒是想起来了。确实怪异,这伤啊,睡一觉起来就变多了。”
变多?魏意心下自问一声。她从未听过有可以自己生出来的伤口,更是没见过。
不是由外往里,而是由里往外,不是外伤!
是内伤!
但是区别于内伤的是,伤口不在深,而在多。
她有几分猜测,却要证实过才能确定。
“王姨,您有没有绣花的针,或者什么银器也行?”
“有有!我不会绣花,但是缝衣裳的针我有。”王竹眼睛在屋里滴溜溜转着,寻找着她平常做针线活的笸箩,“我去给你拿来。”
她摸不透魏意要针线做什么,不过她心里有个大胆的想法,会不会是要将伤口缝起来。
突如其来的想法吓的她哎呦一声,将笸箩递给魏意后,赶忙往后退几步。
“王姨不会是觉得我要缝伤口吧?!”
被看透心思,王竹只得灿灿点点头,又赶忙摇摇头。
“他这伤,不是外伤,寻常药治不好。”她从布上抽出一根针,在蜡烛上燎一燎,“但伤口不深,也不是内伤。”
“那这是什么伤?”王竹跟见鬼一样,却又好奇的很,往前一直窥探着魏意手上的动作。
“我怀疑是中毒!”魏意解开轩朗身上的布条,密密麻麻的伤口满目疮痍,暗红的血迹随着布条解下,丝丝点点直往外渗。
场面残忍至极,王竹看得难受,将眼睛闭上还不足片刻,就被魏意拉去掌灯。
现在即便她不想看,也不得不看。
“这,这能是什么毒啊?哪有这么恶毒的毒,还不如鹤顶红来的痛快。”
魏意不置可否,她虽暂时不确定是不是毒,但也认同王竹也说的话。
一时间屋里静得连屋外两人的呼吸都听的见,王竹见魏意分不出身来与她说话,自己也不好打搅她,只能做个安安静静的掌灯。
魏意用布条擦拭流出来的血迹,再扒开伤口用针在伤口里轻轻翻动片刻。
果然在一寸长的伤口中,暗红色的血迹下,有着什么在蠕动着。
忽然出现的异物,看的她头皮发麻,喉间有什么往上翻滚。
王竹忍着恶心,搁下蜡烛道:“我去与你寻个破碗来。”
借着这由头,出门将苦水都吐了个干净。
魏意屏息凝神,用针将蠕动的白色细虫挑出隔进破碗中,那虫子离了血肉便一动不动。
她照此法,在伤口中挑出许多虫子来。
“黑心肝的东西!!”王竹骂道:“谁烧他们家祖坟了,竟然用这种毒害人!!”
魏意对轩朗做的事一概不知,这么令人闻风丧胆的手法,她更是猜测不到。
伤口太多,她这么做根本无济于事。且又不了解这是什么毒,不知怎么tຊ克它,也无从下手。
“王姨,您说的赤脚大夫在何处,他兴许知道这是什么东西?”魏意眼中忽然有了光亮。
民间大夫时常游历,对一些奇怪的药品都颇有研究,想必那大夫亦是如此。
“姑娘说的对。”王竹拍手赞同,转而又慢吞吞道:“可廖大夫在河对岸,现下涨水了,怕是过不去。”
“您只管告诉我是哪家,我自己想办法过去。”
“可现在外头下雨了,不如明日吧。”王竹指一下屋外,果真有轻微的声响入耳。
两人正僵持着,王进忽得进来,正欲开口,又见她们对望尴尬相视,一时间插不上嘴,只能退出去,将刚醒来的贼人再次打晕。
魏意抿唇,到了此番境地,她也不需要遮掩了,“不瞒王姨,他是我家主子婆婆的亲孙,他们二人相依为命多年,主子婆婆断不能离了他,所以他不救也得救!”
王竹听得迷迷糊糊的,指着二人看了半晌,才一拍大腿,惊呼道:“原来你二人是相识的!!”
“不错。”魏意点头,“他出门已有两月有余,我当他早就回去了。”
她转头看向面目全非的轩朗,月眉紧叩,“若是两月没回,现下家主婆婆没等到他,怕是早已急的坐不住脚,恐又突发旧疾了。”
此话不是她夸大其词。在她走时,于婆婆的身体已然不如从前那般硬朗,略微动了气焰便得躺上半日。
若是轩朗说一月归她未等到,怕真的急得连饭都吃不下一口。
魏意面色忧愁,看着好似有许多心事。见此,王竹也不深究她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只要人救回来,于她而言何尝不是好事。
“既如此,我带你走一遭吧。”王竹艰难的下定决心,“走吧,再晚廖先生也该睡下了。”
二人挤在一把油纸伞下,王竹端着风一扯就要熄灭的蜡烛,魏意端着那只破碗,脚下慢慢往廖大夫那厢去。
王竹不如魏意身手矫健,只能将人送到河边。脚下汹涌浑浊的河水翻涌着,将河沿冲出一个弯来。
“我只能送你到此。”王竹道:“过了河你去寻一棵大枣树,枣树下住的就是廖大夫,我就在这厢等你。”
魏意知晓王竹的好意,可还是拒绝道:“您回去吧。已经麻烦您照顾他多日,欠了许多人情,现下换我来,不然这情不晓得猴年马月才能还的完。”
王竹再三推辞,魏意几番努力才将人说动。
看着魏意过了河,王竹才一步紧一步得跑回家去。
魏意去时,廖大夫正点着一盏灯端在手上,悉数翻晾着潮湿的药材。下颚上银须乱七八糟的趴着,双眼无光,不过动作上看得出,此刻他心情不是很好。
魏意端着碗犹豫着,见眼前的人停顿的间隙,才极为不礼貌地出声道:“廖大夫,叨扰了。”
闻言,廖大夫手上一顿,简言意骇道:“夜深了,不看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