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喃喃道。“嗯?”裴淮止转过身,“是么?”她摇头,不确定:“或许是我记错了。”裴淮止笑了,拿扇子轻点他的额头,道:“你幼时是盲的,我可不信你见过我。”“是啊,我见的那人,早就不是那人了。”薛行渊与当初救自己的少年,早就判若两人了。——李絮絮失魂落魄的回了薛府,无力的倒在椅子上。薛行渊正在院中种着什么,看她这幅模样,不忍问道:“怎么了?”“这案子,又让大理寺破了。”
和尚艰难的喘息:“我若是交出去了,国师会杀了我!”
裴淮止站起来,拍了拍袖子:“我保证,国师不杀你。”
和尚仍旧坚持:“我已经杀了两个孩子,我不信我能活。”
“那好吧,你的阳寿彻底白续了。”裴淮止转身,似乎打算离开,和尚急了,连忙唤住他:“你别走!”
裴淮止回头看他。
“我、我告诉你……”他气息不平,可还是半信半疑,不愿意松口。
林挽朝说道:“不过就是被人当枪使罢了,你真以为这续命邪术是真?到时刑部拿你交差,钦天监这步棋才算是成了。”
和尚犹豫片刻,最终叹了口气,将所有真相道出。
和尚原是西域前来北庆都城做生意的胡商,生意失败,妻离子散,他便入了金陵寺前洒扫为生。
一日,国师找上了他,向他打探永生之术。
原来和尚曾在西域学过《天竺经》,便与国师之策不谋而合。
依照《天竺经》之法,需要让借命之人的身体一瞬间离散,魂魄才得以保留,所以和尚养了整整三年的鬼蚕取丝。
他们接连掳走二十一个孩子,每三天杀一个,届时即可功法大成。
而钦天监要的,即是借这恶鬼作祟的传言,坐实自己为民除害、天降国师的名号,蛊惑民心,到时……
“到时,再用天命难违之说,逼陛下退位,迎太子顺理成章登基,对吗?”裴淮止接道。
和尚默认。
“只是没想到,你们会查到我身上!”和尚说:“你们是怎么查到我的?连钦天监都没有想过我会被你们找到……”
裴淮止将匕首细细擦干净,侧脸映照在烛光下,晦暗不明,然后,把刀还给了林挽朝。
“卫荆,拿供词来,让这和尚画押。”裴淮止将脏了的手帕扔到地上,转身朝外走去,手放在腰侧的配剑上。
林挽朝跟了上去。
出了牢狱,林挽朝追问:“你当真要留他一命?”
“你觉得呢?”
“他杀了两个孩子,不该活。可你答应他了。”
裴淮止停下来,回头看她,说道:“你这是在跟杀人犯讲诚信道义?”
林挽朝仰头看他,想起那个被鱼啃食的孩子,还有另一个都没来得及取下红发绳的女孩儿,眼里闪过决然。
“我明白了。”
裴淮止满意的笑了,视线交融,他问:“明白什么了?”
“你答应他了,我没答应他。”
裴淮止第二次离她这样近,也是第二次见过这么亮的眼睛,和那时从奴隶营逃出来时,见到的眼睛一模一样。
“阿梨,掌控一个人生死的感觉,如何?”
夜色深浓,一轮皎洁的月亮悬挂空中。
裴淮止靠墙而立,修长的指拎着灯笼,灯火微明,他微垂着眸看她。
她动也未动,淡淡道:“杀恶人的感觉,还好。”
“这就是……权利的好处啊。”
——
“什么?一群废物!”
东安门内宦总管齐公公道:“大理寺拿着那和尚的证词已往皇宫来了。”
皇后面色沉冷,缓缓望向外面的天。
“不成了,不成了……必须保住舟儿!”
齐公公跪下,一声长令:“奴才明白!”
那证词刚到宫门,钦天监就燃了一把大火,所有国师,皆葬身其中,且先一步往皇上那送了认罪书去。
讲明了钦天监是如何图谋不轨、蛊惑人心,连同异族和尚屠杀幼童、构陷朝臣。
只是,将原因都归咎到了国师贪图永生之上,只字未提东宫。
皇上的目的已然达到,对晚一步的大理寺供词便驳了回去。
裴淮止看着被退回来的证词,紧随其后而来的便是嘉奖赏令,忽的笑了出来。
“咱们这陛下啊,可真是有趣儿。”
林挽朝刚收到钦天监烧尽的消息,望着这赏令,她久久未言。
裴淮止知道她不明白,慢悠悠的给她解释。
“当今太子是皇后用其兄在西北的兵权送上去的,皇帝自然不喜,却也无可奈何,只能今日动动皇祖母的人,明日压压太子的门下,以做到稳固自己的朝局。可若是真损掉一个,与他而言便是鱼死网破。他只要像今日这般敲打敲打他们的爪牙即可,陛下当然知道我们的证词里都写了什么,但他动不了,只能装作不看,就够了。”
“连陛下都动不了东宫?”林挽朝怕,若是世上没人动的了东宫,她就永远无法报仇。
“倒是也可以……只是,时机未到。”裴淮止问:“那和尚呢?”
林挽朝的手指微屈,微微发抖。
她怕有人会保那作恶多端的和尚,怕他离了大理寺,就再也没人能杀得了他了。
所以,她带着卫荆到了牢狱中,亲自动的手。
裴淮止明白了,忽然看向她,轻声道:“你不杀,也会有别人来杀,没有人会让他活着受审。”
大理寺将其他十九个孩子全都救了出来,一一交给了其父母亲人,并将解药分发。
那些孩子被藏在深不见底的地窖里,浑身脏兮兮的,受尽了折磨苦楚。
而地窖更深处,则是被固定好的鬼蚕丝,丝线被血染的通红,地上墙上都是喷溅的血迹,是那两个可怜孩子的。
大理寺的门又重新开了,门外人来人往,门内各行其事,像第一次来那样。
明明昨日,还有半个京都的百姓围在这里要杀了妖子,今日,却都好像忘了。
那些咒骂裴淮止和她母妃的百姓,丝毫愧疚都没有的从大理寺门前过往。
林挽朝看向裴淮止,他站在大理寺高处的台阶上,背对着阳光。
一袭玄青色的袍服,黑发披肩,衣袂翻飞间似乎还沾染着血腥味,眉梢眼角的笑里,都隐约藏着几分薄情狠戾。
“裴寺卿。”
“怎么了?”
“我……应是在哪里见过你。”
她喃喃道。
“嗯?”裴淮止转过身,“是么?”
她摇头,不确定:“或许是我记错了。”
裴淮止笑了,拿扇子轻点他的额头,道:“你幼时是盲的,我可不信你见过我。”
“是啊,我见的那人,早就不是那人了。”
薛行渊与当初救自己的少年,早就判若两人了。
——
李絮絮失魂落魄的回了薛府,无力的倒在椅子上。
薛行渊正在院中种着什么,看她这幅模样,不忍问道:“怎么了?”
“这案子,又让大理寺破了。”
“我听说了。”薛行渊将那棵小树放进坑里,用手填土:“陛下罚了刑部办事不力?”
“嗯。”李絮絮目光泛着冷意:“是林挽朝和裴寺卿破的。”
薛行渊闻言,缓缓垂了眸子。昨日百姓围了大理寺时,他就在人群外,看着林挽朝护住了裴淮止,看到她瘦弱的身躯在绝境中用她手中的权护住了大理寺。
他在边疆的这三年,她应该也是这样护住薛府的。
“行渊哥哥,你怎么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