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被他气得勃然变色,一开始也不打算真的下手打他,他要是认个错,态度诚恳,这事也就过去了。可他却不知悔改,还理直气壮地顶撞回来,哪忍得了。那天林司遇被痛打一顿。晚上躺在床上,保姆刘妈给他上药,窗户打开,望出去,能看见悬挂着的月亮。他一直看着月亮,直到再也看不见,林宗扬和司靖也没有回来。直到背上的伤好了,林宗扬和司靖也没有问过一句疼不疼。甚至是否知情,也不好说。林司遇想得失神,司靖连唤了几声才拉回思绪。
十分钟前,江晴知收到京跃张总监的消息,发来两份文件,说赶着要翻译。
想了想,反正不喜欢这这种场所,索性回家加班算了。
她站在门口等车,两边脸颊泛红晕,衬得人更清纯,引人侧目。
一辆暗灰色超跑停在面前,江晴知往边上后退了几步。
谭锴不出意外地注意到她,走近到她面前。
“嗨,小美女。请你进去喝一杯?”
轻佻的语调。
她轻轻地摇头。
谭锴上下打量她几眼,轻浮地笑道,“看你这样应该很少出来玩儿吧,是电影学院的?毕业了吗?有男朋友没有?”
江晴知别过脸去,没有作答。
见她不作声,谭锴靠近过去,身子几乎贴到她的肩。
“怎么不说话?”
他痞笑地伸手,去捏丸子头。
林司遇出来正好看见这一幕。
“在干什么?”
声音冷厉。
“遇儿哥,”谭锴笑呵地喊他,“我说请这位小美女喝酒,人跟我玩欲擒故纵呢。”
江晴知在心里翻了个大白眼,谁跟你玩欲擒故纵,虽然你不普,但未免也过于自信。
看这两人熟稔的语气,心中了然他们关系匪浅,她看林司遇的眼神产生微妙转变。
林司遇的眼神带着轻微审视。
他问她,“你愿意跟他喝一杯吗?”
“不愿意。”她果断道。
林司遇朝谭锴说,“听见没,人说了不愿意,你该干嘛干嘛去。”
谭锴一脸疑惑,一块儿长大的发小竟然为个丫头片子落自己面。
“不是啊遇儿哥,你怎么...”
话音未落,他一记警告的眼神扫过来,谭锴适时收声。
他侧身向她,问道,“怎么在这儿?”
江晴知迎面直视他,这人神色平淡,没有白天那会的严肃。
眉眼极其好看,微微凹起的山峰,让人忍不住想去触摸。
她如实说,“朋友带过来的,说是见世面。”
闻言,林司遇眉梢微微扬了下。
“见着了吗?”
江晴知啊了声,全然没想到他会接话,他可不像会跟人无聊寒暄的主儿。
“没...没见着,有点事得回去了。”
车子刚好到。
“林总再见。”她一溜烟儿上了车。
林司遇似笑非笑地看过去。
谭锴明白过来,“原来遇儿哥认识的啊。”
两人一起回到看台落座,管东文好奇道,“你俩怎么一起来了?”
林司遇不说话。
谭锴看了眼他,“我在门口遇到个清纯妹妹,想请她喝两杯,遇儿哥英雄救美呢。”
林司遇睨他,“就你这样儿的,就没安生过,人姑娘对你避之不及,我救一个是一个,给自己积德行善。”
他一般不开玩笑,一开玩笑说明心情不错。
谭锴真对她起了兴趣,想到那张粉嫩的脸蛋,皮肤吹弹可破,还透着愠色,就觉得特有劲儿。
“遇儿哥,要不这样,既然你认识,介绍给我?”
管东文觑他,“小锴,你前不久那影后呢,这么快就腻了?”
“那女的没意思,像水缸一样,隔天就把她打发了,还纠缠我好一阵子,断了她几个电影资源才消失。现在想想,还是得找干净的,虽然活儿可能不好,但够爽啊。”
谭锴一向在男女之事上玩得野,林司遇等人也习惯了。
他又转向林司遇,问道,“成么?介绍那妞儿来。”
林司遇沉声说,“她是我的人。”
这话让项祈光几人看向他,以辨别真伪。
要知道,林司遇眼高于顶,身边就没见有过人。
谭锴心一惊,再次确认,“认真的?真是您看上的妞儿?”
那刚才岂不是惹祸了。
林司遇轻啜口酒,不疾不徐道,“认真的。”
顿了两秒又说,“工作上是我的人。”
谭锴松了口气,“吓我一跳,就冲你刚才那样子,我还真以为自己惹祸了。”
然后他不死心地问,“那既然只是工作关系,不介意兄弟我去撩她吧?那女的定没开过苞,看着纤瘦但我目测过了,高低有个C杯...”
林司遇把酒杯一撂,杯子摇晃几下碎在地上,酒溅湿了谭锴的裤脚。
他冷了几分声说,“别去招惹她。”
谭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明白他这是怎么了。
管东文和项祈光也不明白。
舞台上的表演还在精彩上演,可他瞧不出什么看头来。
他瞥了眼那个空荡的位置,方才明明她就坐在那,吸引着他的目光。
顿时觉得索然无味。
管东文看他脸色变淡,指着一个女人说道,“司遇,你看这个怎么样?有意思没?”
林司遇转头瞥了一眼,身材火辣样貌美艳,是男人都喜欢的那一挂。
管东文:“要不要我让她过来侍候?”
他从喉咙溢出一声笑,眉梢轻扬,这动作表示拒绝。
风花雪月对他来说,是最无趣的。林司遇平日有相当多的休闲活动消遣,马术,攀岩,赛车,滑雪,潜水,高尔夫,别看他表面那么淡然的一个人,喜欢的运动都挺有点野。
每年冬季,他会去法国的Val-d'Isere滑雪,然后再飞去北欧看极光。夏季时,他会飞到南半球避暑,环着新西兰岛骑行。一年之中,他还会抽时间到夏威tຊ夷冲浪深潜,顺便见朋友,这些活动带来的刺激和快感,女人跟它们比起来可差远了。
当然,他偶尔也会冥想,这算是最柔和的了。
管东文也能猜到他会拒绝,笑笑跟他碰了个杯。
半晌后,他离席而去,淡淡地撂下句,“走了。”
管东文:“这什么情况啊,才坐多久,这就走了?”
几人面面相觑。
回到沁庄,林司遇洗澡出来,将近凌晨一点时,通知显示新邮件。
点开一看,发件人Jane,原来她说的有事是回去加班。
月底,林司遇照常回一趟七号院的林家别墅。
林宗扬在饭桌上例行问些项目进度,其中包括Testro。
司靖颇为不满,呛声道,“儿子难得回家吃饭,你就不能回公司了再谈工作?”
餐桌上摆满了他爱吃的菜,其中有道松子鱼,酥香嫩脆,司靖招呼佣人把松子鱼放他面前。
“遇儿最爱吃这道鱼了。”
林司遇几不可察地蹙了下眉,小时候有过一段时间爱吃,而后来,他早就不爱吃了,甚至可以说是抗拒,这鱼甜得鼾。
吃过饭,司靖让林司遇陪自己出去散步消食。
一直以来,娘儿俩关系生分,归咎于司靖在他幼时,顾着与林宗扬打理创立不久的京跃,平衡不了家庭。
等她意识到要修复这种疏远的母子关系时,林司遇已经不需要了。
夜晚褪去燥热,微凉的风拂过来。
林司遇多数是在听司靖讲话,偶尔答上几句。
突然听见有鸟叫声,他循声望去,是只鹦鹉,被养在笼子里。
思绪被拉回到五六岁时,那时住在大院里,他跟在林老爷子身边。
有天,他跟项祈光那几个发小去把其中院里一户人家养的玄凤鹦鹉给放了。
人家养了好些年的宠物,就这样没了。
那户人投诉到老爷子面前,纪律严明的老爷子到外边抄起鞭子就往他挥,问认不认错。
林司遇昂首挺胸,“我没有错,它长着翅膀,本就该是飞翔的,是自由的,它不该一辈子被圈养在笼子里。”
他明明就看见,那只玄风鹦鹉好几次撞在笼子上,企图结束生命,然后主人家换成软笼子给它。
它仍不死心,不吃不喝,静静躺着,主人家便灌它吞食下去。
没有了自由,生命谈何意义。
老爷子被他气得勃然变色,一开始也不打算真的下手打他,他要是认个错,态度诚恳,这事也就过去了。
可他却不知悔改,还理直气壮地顶撞回来,哪忍得了。
那天林司遇被痛打一顿。
晚上躺在床上,保姆刘妈给他上药,窗户打开,望出去,能看见悬挂着的月亮。
他一直看着月亮,直到再也看不见,林宗扬和司靖也没有回来。
直到背上的伤好了,林宗扬和司靖也没有问过一句疼不疼。
甚至是否知情,也不好说。
林司遇想得失神,司靖连唤了几声才拉回思绪。
一周后,Testro的合作定下在走签约流程,合同,法务等文书工作很多,京跃那边要求翻译到现场来办公,方便随时沟通。
因此未来半个月,江晴知都要待在京跃。
天空正下着瓢泼大雨,伴着电闪雷鸣,整座城市一片白茫茫,模糊不清。
她和唐荷琢磨着等雨小点再过去。
两人大眼瞪小眼的沉默。
同事Alice看见师徒两人都耷拉着脸,问道,“唐荷姐,晴知,你们俩这是怎么了?”
“要到京跃渡劫去了。”江晴知说。
“不是吧?上回唐荷姐说了,京跃那总经理可帅了,脸好身材好。每天能看到这么个绝世帅哥,这哪儿是渡劫啊,是享福。”
她想到那张不苟言笑的脸,心里就开始发颤,万一又出点差池,就不是被他轰走那么简单了吧。
“这福气给你吧。”江晴知苦笑道。
唐荷唉了声,“Alice,再帅也没用,浑身上下没点人气。我从业十几年了,还真是头回遇到这么个客户,跟人说话冷得像座冰山,看你时,眼里其实没有你,你找不到他眼神在你身上的聚焦点。有的时候,我都不知道怎么判断他到底在跟谁讲话。”
说着唐荷不禁打了个颤栗,“这人近不得身。”
雨渐渐小,两人长叹一声,出发去渡劫了。
林司遇冷着脸踏进会议室,温度仿佛跟着骤降了几度。
他抄起面前的项目报告,快速翻了几页,啪地一响清脆,那份报告被利落地甩到长方桌中央。
“这做的什么名堂?”
低沉嗓音带着浓烈的怒火。
这厢Tesrto的合作敲定了,另一个S级项目又出了岔子,京跃最近在研发新能源产品,为这项目,特意引进了一批科研人才,林司遇也经常往实验室跑。
搞了半天还没什么进展,钱每天都在烧着。
众人都低着头,没人敢抬头作声。
他目光森寒扫视了一圈,身边的气压尤其低。
林司遇冷冷开口,“兴许你是个人才,但放眼望去,京城到处都在裁人,干不好就别干了。”
窗外袭来一声滚滚惊雷,让人更是心惊肉跳。
江晴知到办公室时,刚好看到乌泱泱小片人出来。
为首的人一身蓝灰色暗条纹西装,收腰修身,一如既往地沉稳。
他平时在人前已是十分冷淡,此时发过火,这种冷淡更甚明显,整个人冷若冰霜。
等人走远,唐荷冲她低语说,“太吓人了。”
秘书领她们到工位,是临时加塞的两个工位。
整个部门分了几个组,有不少人,从会议室出来大家脸色都不太好看,跟江晴知两人打招呼都丧气恹恹的。
不难想象刚才经历着什么劫难。
她打心底对京跃的员工深表同情,跟在那人手底下做事,怕是行差踏错半步,便是坠入深渊万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