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公务上的事情想要请教一下大人,大人可有空?”“有空,请说。”御史大人见他虚心求问,摸了一下胡子,点了点头。“就是最近下面州府出了一个事情,说是有一个七品官员最近检举了上司贪腐的事情,这事情证据确凿,上司伏法,也算是了结了。”“可这官员应该怎么论功,应该放在哪个部下面,礼部吵了许久,都没有定下来。”曹炽炎表情有些为难,“本来这事情也不该叨扰大人,但我本人又是很欣赏这位的热血,听说他是御史台下属的官员,所以就想问问大人,这人未来会到京城来吗?我想与他结交一番。”
“哎,你们听说没有?范大人的夫人和外室在大街上打起来了,打得特别厉害,据说外室差点被夫人打死了。”
“王娘子这么泼辣?平时不是很温柔的,怎么下了死手?”
“还不是因为那外室的身份,据说是王娘子的表妹,与范大人在湖州公干是勾搭上了,跟着回来要让王娘子让位呢。”
“这么嚣张?”
“你说错了,是王娘子主动让位,那个表妹过来挑衅才被打的,人王娘子很好的。”
“不会吧,王娘子就这么让位了,这不便宜那个外室了?”
“是啊,王娘子写了放夫书。”
说话的人一字一顿地说完放夫书三个字。
“十几日前,王娘子就让人把放夫书送到京兆尹,我们户部不是管着户籍吗,她送过来我们就知道了。”
“什么?”
听到的官员都震惊了,“你们居然早就知道这件事情了。”
“是啊。”
那官员看了看左右,小声说道:“只是范大人一直不把他那一份婚书和放夫书送到京兆尹,我们没备案造册也不好到处去说嘛。”
这情形不就是王从碧想和离,但范书臣不想和离吗。
他们在户部可是见多了夫妻吵架上了头闹着和离,最后两人又和和美美回家的,所以他们也没有把这事情当回事,谁知道今日居然出了这么一出好戏。
“那不就是范大人想共享娇妻美妾啊,不过......噗呲。”
一个官员笑出了声,“没想到王娘子性子如此刚烈,居然写了放夫书,哈哈哈哈哈哈哈,放夫书,连和离书都不是,这岂不是范大人被休了,真.......”
官员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人拍了一下,他转身看去,正看见范书臣皱着眉头匆匆往他们所在的方向走来。
正在议论的官员瞬间闭上了嘴巴,等范书臣路过,他们才重新开始继续刚才的话题。
“文墨,今日不回家。”
上了马车的范书臣揉了揉额头“去金吾卫。”
他这些日子过得着实有些劳累。
从湖州回来后,那些事情还没有处理好,御史台的其他事情又来了。
府里又因为王从碧离家出走乱成一团,虽然范砚已经很努力了,但是没有主人坐镇,下面的仆从也松懈了很多,远不如当初王从碧在家时那么整理有序了。
朝中的事情和家中的事情,问题层出不穷,饶是他本领再厉害,也无法处处顾全。
以前他总觉得王从碧管家很轻松,可这段时间王从碧不在,他亲自管理才知道在府里管家会如此艰难。
每日吃什么,采买什么,人情来往,账目检查......
范书臣终于明白为什么世人都要娶妻娶贤了,不娶贤的话,真会累死丈夫。
除了这些以外,范书臣还头疼怎么安置卢芊芊。
他上一次只是和卢芊芊提了一下让她搬出去住,结果卢芊芊就上吊了。
现在他根本不敢再提这件事情,但就这么让卢芊芊住在府里的话,王从碧就不会回来。
范书臣叹了一口气。
他虽然是文人出身,但君子六艺他可是熟练掌握的,身体在文人之中也是相当不错的,所以御史台才推荐他去湖州公干。
可现在,既要做朝中的事情,又要兼顾家里,弄得他身心疲惫,偏偏这时候还听到了卢芊芊和王从碧在大街上打起来的事情。
也是这时候,范书臣才知道王从碧早已把婚书和放夫书都送到了京兆尹去了。
范书臣之前还以为王从碧是做个样子,只是逼他低头而已,哪知道王从碧居然真的是不想和他过了。
那日王从碧离开,他其实是去过庄子的。
他想让王从碧回来,但想到卢芊芊后,他又退缩了。
他不能去找王从碧,不然就是明着辜负为了他和离的卢芊芊。
可既然不能把卢芊芊赶走,那么他去找王从碧又有什么意思呢?
除了再和王从碧吵一架,还能有什么结果呢?
范书臣犹豫了很久都敢进入王从碧的庄子,只敢在外游荡,最后实在是受不了才去借酒消愁。
若是在湖州他没有和卢芊芊打招呼的话就好了。
范书臣有些后悔,他当时真是鬼迷心窍了。
“吁......”
马车停住,帘子撩起,文墨的脸露了出来,恭敬地说道:“大人,御史大人在前面。”
御史大人是范书臣的顶头上司,范书臣这会儿就算在心急也只能先下马再说。
“书臣。”
御史大人也是寒门出身,平日里对范书臣极为照顾。
见范书臣下马向他行礼后,他看了看四周,对范书臣招了一下手,“你跟着我来。”
范书臣本想拒绝,可御史大人已经向前走了,于是他只能跟上。
两人到了一间空屋子后,御史大人把门关上,然后叹了一口气说道:“书臣,你到底是什么想的啊?”
“家里的事情怎么弄得人尽皆知,你再不好好安抚夫人,处理好外室的话,只怕那些事情传到陛下耳中,你的前途就真毁了啊。”
看范书臣面色变白,御史又叹了一口气,“你夫人我也看到过,她是个好姑娘,你怎么能够做出带外室回家气她这样的事情呢?”
男人嘛,风流一下也正常,但做事不能让妻子没有面子啊。
哪有正大光明地把外室带回家的,这不是明着打妻子的脸吗。
“芊芊她不是外室。”
范书臣脸色涨得通红,“她其实是个好人,她......”
“好不好人,这事情以后再说。”
御史大人有些不耐烦地说道:“你现在最重要的是把你夫人接回家,你知道不知道?”
“可她不愿意回来。”
范书臣低下头,有些沮丧地说道:“她直接就把婚书和放夫书送到了京兆尹,明显就是不想和我过了。”
“放夫书,你......”
御史大人有些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你也是有出息,被夫人给休了,真是丢死我们御史台的脸面了。”
看着范书臣萎靡不振的样子,御史大人气不打一处来,“她不肯和你过,你就去求她。”
“大丈夫能屈能伸,你在妻子面前都不肯低头,那你以后还怎么再进一步。”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你连家里都管不好的话,陛下还怎么能够相信你有治国的能力。”
“大人,您说得对。”
范书臣的话让御史大人心中一喜,以为他已经想通了,可接下来的话却让他变了脸色。
“可我不能辜负芊芊,她一个弱女子,若是没有我的依靠,只能如风中浮萍一样,随风散去。”
看着御史大人阴沉的脸,范书臣硬着头皮说道:“我不能抛弃她,不然我这辈子都会寝食难安的。”
他也知道应该把卢芊芊送走,把王从碧接回来,可他越不过心里那道槛。
卢芊芊已经上过一次吊了,难道他还要逼她再上一次吊吗?
“你......”
御史大人被范书臣的话惊得目瞪口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嘴角抽搐道:“你心还真软啊。”
心软这个词在官场可不是什么好词,那意味着这个人性格软弱,不够杀伐果断,难当大任。
范书臣没有听懂御史大人的话,只是抿了一下嘴,沉默了。
御史大人见他这样,也无话可说了,只得随便再劝了两句,就让他离开了。
“人教人不会,事教人才会。”
御史大人看着范书臣的背影摇摇头,这个年轻人势必要摔一个大跟头才会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啊。
“御史大人。”
一个清朗的男声突然在御史大人背后响起,他转身一看,一个穿着绿袍的年轻男子正朝着他疾步走来。
“曹翰林?”
御史大人有些纳闷,他年龄和眼前这位年轻人相差有些大,出身也天差地别。
虽说他级别比这位高很多,但他在的御史台可是比不上翰林院的。
毕竟阁老出翰林,这翰林院出来的人可是天子近臣,未来阁老的候补,清贵得很,平时除了公务很少和他们打交道的,怎么今日曹炽炎突然和他打起招呼来了。
“御史大人客气了,叫我炽炎便好。”曹炽炎笑得极为谦逊。
“有些公务上的事情想要请教一下大人,大人可有空?”
“有空,请说。”
御史大人见他虚心求问,摸了一下胡子,点了点头。
“就是最近下面州府出了一个事情,说是有一个七品官员最近检举了上司贪腐的事情,这事情证据确凿,上司伏法,也算是了结了。”
“可这官员应该怎么论功,应该放在哪个部下面,礼部吵了许久,都没有定下来。”
曹炽炎表情有些为难,“本来这事情也不该叨扰大人,但我本人又是很欣赏这位的热血,听说他是御史台下属的官员,所以就想问问大人,这人未来会到京城来吗?我想与他结交一番。”
结交?
怕不是结交,是已经结交想求官,到他们御史台来吧。
御史大人心中有些不耐烦,但面上不显,“这老夫就不知道了,全看礼部怎么安排了。”
“那就只能再等等了。”
曹炽炎有些惋惜地说道:“他出身儋州,又在越州任职,路程太过遥远,不然我也能直接过去见上一次。”
等等,儋州出身,越州任职?
正准备告辞的御史大人眼睛一亮,难道是隔海的那个儋州,番民最多的那个越州?
那两个地方相当偏远,家里有点钱财的官员宁愿辞官都不愿意去那种地方。
这个七品小官肯定也是没有什么根基,所以才被礼部派到那个地方去的。
在京城没有根基。
出身边远儋州,家境肯定比寒门都差。
能在番民多的地方任职,身体肯定也很壮。
而且能够得到翰林的赏识,文才也应该不错。
这就是适合他们御史台的人才啊。
御史大人被范书臣伤害到的心又激动了起来。
“听炽炎这话,好像这小家伙确实是个人才。”
“既然是人才,那么就不该埋没,老夫就去礼部看看吧。”
“哦,那就劳烦大人了。”
曹炽炎一脸惊喜的道谢,“我虽然和那位从未见过,但是却神交已久,若是他能够得到大人的赏识,那是再好不过了。”
“炽炎也是满腔热血,为了社稷举贤啊。”
御史大人看着曹炽炎越发顺眼,只觉得他是一个为江山社稷操心的好青年,“不愧是翰林出身,日后只怕老夫还要仰仗你呢。”
“大人过奖了。”
曹炽炎满身正气地与御史大人告别后,转身便往一条小路走去,不一会儿就出现在了金吾卫的内院之中。
“你让我推荐的人,我已经推荐给了御史大人。”
曹炽炎对着尉迟九仪背后的王从碧抛了一个媚眼,然后跑到离尉迟九仪最远的角落,“御史大人看起来很满意那个人,估计不久他就会出现在御史台了。”
“不过,你怎么找到那个人的?”
曹炽炎躲过尉迟九仪飞来的一脚,有些好奇地问道:“那可是儋州人,你一直在京城,怎么可能认识他啊?”
“我不认识,我只是知道他是个为民的好官,所以才让你推荐的。”
尉迟九仪的回答让曹炽炎愣住了,过了半天他才回过神来。
“所以,你还真是为国举贤啊。”
曹炽炎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尉迟九仪,他这位表兄什么时候如此忧国忧民了啊。
“当然。”
尉迟九仪点了点头,他确实是在为国举贤,不过其中有一点点的小心思。
那就是想用这个年轻官员来取代范书臣。
范书臣之所以敢辜负王从碧依仗的不就是他官员的身份吗。
而且男子辜负女子,世人总是偏向男子,认为男子风流是美谈,何况范书臣还是手握大权的年轻俊美的重臣呢,他风流一些再正常不过了。
再加上官官相护这一点,王从碧就算舍了性命也就可能让范书臣名声有损,仕途之路走得慢一些而已。
可范书臣没了他官员的身份,没有背后高管的依仗呢。
他还能为了卢芊芊一直这么坚持下去吗?
“你就等着看戏吧。”
尉迟九仪让曹炽炎滚蛋,然后得意地对着王从碧说道:“这个人可是我千挑万选才挑出来的人才。”
“年轻,有才华,身体好,刚正不阿且为人圆滑,脑子清楚,有野心。”
“只要他能够出现在御史台,他一定能够把范书臣干下去。”
尉迟九仪笑得畅快,“打蛇打七寸,我帮你先折断他的仕途之路,你再打范书臣这条死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