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吃药的时间,家庭医生进来,岳靳成拿着一份文件走出书房。二层楼的小会客厅,岳少恒在这等了很久,“大哥。岳靳成略一颔首,“有事?”岳少恒白衣挺拔,眉眼清秀,二十八岁在他身上不露半点年龄痕迹,平日又酷爱骑行登山,年轻的躯体健康蓬勃,是他们三兄弟中最具少年质感的一个。“爸爸真冷漠对不对?”岳少恒往书房方向瞥一眼,“在饭桌上,他什么都听到了。可从头至尾,却一句关心都没有,甚
◎呸,既是人心薄凉,当初又何必装情深。◎
更亲密的事情以前经常做。
除了白天工作出色,岳靳成晚上的“工作”表现也优异得过分。
虽不受父亲与家族看重,但身份与皮相足够吸引。可岳靳成与风流绝缘,禁锢委屈且不得缘解的成长经历,让他对男女欢爱并无过多热衷。
直到遇见付佳希,像无趣行僧终于眷恋这滚滚红尘。
但现在不一样了,至亲夫妻早已成为过去。
在最需要帮助的时候,他甚至不是付佳希的选择之一。
抱她到卫生间门口,恰好护士进来量体温。
付佳希急切召唤帮助,让护士接手岳靳成的热心之举。
凌晨两点,付佳希终于睡去,而沙发上的岳靳成却怎么也睡不着。
病床上的人纤细恬静,像一株休眠的花草。枕头边是分散的资料纸页,她很了解病症,只要用药便能够舒缓,可以抓住空隙修订标书。
岳靳成脑里一闪,忽然想起昨日奶奶说的话——
“佳希很心苦的。”
他以为是“辛苦”,现在才恍悟,其实是“心苦”。
岳靳成胸口堵了一口气,郁郁不得解。又轻手拿起那些散落的初稿草案,迅速过目,心下了然。
付佳希一觉醒来,身体恢复大半,沙发上没有人,岳靳成不在病房。
护士进来量体温,“今天还打一天针。”
付佳希连忙道:“我好了,我找医生开点药就行。”
护士说:“那不行,你得找医生说。”
“找医生说也没用。”岳靳成从门外进来,拎着小米粥和馒头,“让医生开病历,任何公司都允许员工休病假。”
付佳希张嘴欲辩。
岳靳成看向她,“你的标书是要自己查资料,还是我给意见?”
付佳希顺从,“好,休病假。”
岳靳成电话拨给焦睿,确定嘉一送去学校,又交待今天不去集团,重要文件送来这里。
他谈事的空隙,付佳希看到小桌上码放整齐的标书草案,除了她的思路tips,又多了新的笔迹。
是岳靳成昨晚的批注。
大框架划分,要点提示,以及现有数据的存疑,一目了然。
“体系构建没有偏离,论点作证不够精益,数据图表并无说服力,测算具体,由点及面,一份标书就是建造金字塔,塔尖牢不牢固,看的是数据论证。”
如获箴言,付佳希看得仔细,“市场分析这一块呢?”
“写得不错,是下了功夫的。”
岳靳成褒贬公正,既不捧杀,也不会为了彰显自己而故意贬低。
付佳希笑起来,脸上的病气一扫而光。
岳靳成的唇角也随之向上,又客观指出她需特别注意的要点。
付佳希打断:“等一会,等我拿支笔。”
岳靳成说:“记笔记这么认真?”
“不是认真,是我生完孩子后,记性真的很差很差了。”付佳希埋着头,语气微低,“不记下来,我真的会忘。”
岳靳成手指颤了颤,一时无言。
“继续,还有哪些?”付佳希抬起脸,眼神至真,似是早已接受这些无形的改变。
岳靳成竟不敢对视,挪开眼,心尖狠狠受刺。
“你先改,有存疑,可以再给我过一遍。”岳靳成说:“这种情况你必须休息几天,如果你公司不批假,我让程律师帮你处理。”
“不用。”付佳希拒绝,“我找一份适合的工作不容易。”
岳靳成的心又给堵上两分,“不知道的以为我苛待你们母子。”
付佳希一顿,反应过来,“下次我会注意,按照离婚协议,维护好你的形象。”
他俩离婚时,岳靳成已出任柏丰集团执行董事一职,几项重要工程均在推进中。柏丰资本运作关口,最忌横生枝节,影响集团股价。
董事会众股东一致反对,这个节骨眼,董事的私事理应往后推,决不能影响公司。是岳靳成强硬做主,立刻,马上,尊重付佳希的所有意愿。
那段时光,他腹背受敌,内忧外患,离婚协议诸多条款,都由集团法务团队三遍修审。当中最紧要的一条即:
双方平等自愿,好聚好散,未来时日,女方不得做任何曲解事实,有损男方声誉及形象之言举。
也正如此,岳靳成的一切在付佳希的闺蜜朋友那悉数败光,只换来一句我呸,既是人心薄凉,当初又何必装情深。
他一缄默,付佳希皱眉深思,这一次也许真的是关心她?真的想要她注意休息?
“抱歉,我误会了。”她又连忙致歉。
岳靳成看她茫然模样,犹如迷路的幼兽,分不清来路归途,东西南北。辨不出真心假意,对爱怀疑。
他心里有挫败,也有言不由衷的愧疚。
付佳希善意提醒:“待会白朵会来,你确定要见她吗?”
岳靳成说:“见她干吗,被她再打一顿骂一顿吗?”
付佳希委婉道:“她改了很多。”
岳靳成冷呵,“那恭喜,劝她有空当热心市民,不如多考虑自己。”
付佳希寻思,这话怎么有点阴阳怪气,指桑骂槐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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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天色柔和几许,别墅外的绿荫花园在微风徐徐中如披滤镜。
屋里也一团和气。女眷笑声交谈,哪家珠宝不错,又提及下个月一起去瑞士旅游。男士则与岳璞佪嘘寒问暖,长谈生意经。
岳靳成进来,大伯笑眯眯道:“正好,北城湾那块地是靳成拍下的,地基建材大量需求,待会你得多敬靳成几杯酒,总要分你一杯羹。”
大伯岳梵惯会笑脸藏刀,挨说的姑父压根不是对手,此刻尴尬做不得声,只得赔笑。
“你这么会为靳成做主,何不一块儿答允了,更彰显你的能力?”说话的是姑姑岳琳玫,自然维护老实的丈夫。
兄妹不和多年,眼看就要起龃龉。
“北城湾的项目在‘度成’,不由我直接经手。如果姑父有资源,可以将价表发给袁副总评估,我让焦秘书将联系方式给您。都是一家人,应该的。”
应该什么?
应该给联系方式,还是应该会帮助?
岳靳成说得滴水不漏,怎样都可圆话。
岳琳玫了解这位亲侄儿,未免自讨无趣,讪讪一笑便当逢场作戏。
晚饭吃得团圆融洽,岳靳成坐在父亲身边,精心布菜,耐心低语,一项不落。那些自小的冷落受气与委屈,都不曾有过。
父子哪有隔夜仇,现如今都是恭敬孝顺。
伯妈忽然提起:“小溱回国了啊,今天上午我在国金碰到她,越来越美了,很有礼貌的。”
岳琳玫佯装惊讶,“叶溱回来了?我听说她不是要订婚了吗?”
“那你搞错了。”伯妈笑着说:“她单身的,和靳成一样。”
岳琳玫立刻搭腔,玩笑道:“他俩青梅竹马,感情很好的。”
大伯妈是直爽不过脑的性子,“那不正好啊,郎才女貌很适合的。”
在座的都是人精,不搭腔,悄悄打量岳靳成的表情。
岳靳成专心吃饭,不咸不淡,只顺手打了个电话。
“麻烦你给看看20床的病人,好,辛苦你多关注。嗯,有情况及时告诉我,我会第一时间过来。”
亲众纷纷关心,“是哪个病了吗?”
岳靳成吹凉一口鸡汤,咽下后才答:“佳希。”
气氛明显岔出一道裂痕。
在这个时候故意提及付佳希,有半边脑子的都能看出端倪。
可惜大伯妈连半边脑子都没有,咋咋呼呼道:“她身体怎么这么差劲,怎么能照顾好我们嘉一。”
“大伯妈。”堂妹岳明芯笑嘻嘻地打断:“明天要变天,狂风暴雨哦。”
伯妈莫名其妙,“跟我有什么关系?”
“对啊,就是跟您没关系啊!”岳明芯一语双关,翻了半边白眼。
如戏台的晚饭一如既往,岳靳成吃得麻木、索然无味。
饭后,在书房陪着岳璞佪聊了些工作上的事。岳璞佪对他很是满意,一改多年前的严厉冷漠,现在都是褒奖与信赖。
谈完公事,岳璞佪话锋一转,“关氏下周新大厦落成典礼,你同我一道出席。小溱这次回国正式接手业务部,你们自小相识,该照拂的要尽心。”
岳靳成说:“会的。”
到吃药的时间,家庭医生进来,岳靳成拿着一份文件走出书房。
二层楼的小会客厅,岳少恒在这等了很久,“大哥。”
岳靳成略一颔首,“有事?”
岳少恒白衣挺拔,眉眼清秀,二十八岁在他身上不露半点年龄痕迹,平日又酷爱骑行登山,年轻的躯体健康蓬勃,是他们三兄弟中最具少年质感的一个。
“爸爸真冷漠对不对?”岳少恒往书房方向瞥一眼,“在饭桌上,他什么都听到了。可从头至尾,却一句关心都没有,甚至不提她的名字。”
言之无物,岳靳成却听得明白,他平静道:“提不提,不重要。”
岳少恒说:“不是重不重要,而是……真无情。”
岳靳成的目光如化水的砚,浓墨幽深,“所以,你现在是在彰显你的与众不同,还是在告诉我,你与书房里的那位不一样,你有感情?”
这话已然带着尖锐与情绪,岳靳成压着脾气,有不耐,也有克制的警告。
岳少恒目光迟疑半秒,但还是迎难而上,“哥,佳希她……她病得严重吗,现在好些了吗?”
“够了。”岳靳成厉声打断,目光如绷在弦上的箭,咄咄逼人地望向岳少恒,“你要记住,她是你嫂子。”
“我当然记住她是我嫂子。”岳少恒唇微颤,“以前是,但现在不是了。”
岳靳成瞬间抬手,将文件狠狠掷向他的脸。
岳少恒不躲,挨了狠痛一击后,依旧当仁不让:
“既然不是,我凭什么不能关心她?”
作者有话说:
想不到吧,还有这么一位情敌,创死岳靳成了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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