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进内殿,她们并未跟进去,不知道姑娘同殿下到底说了什么。但看情形,只怕是又闹别扭了。“姑娘,是不是殿下他……”糖糕壮着胆子,试探着开口。“以后别在我跟前提他,谁再提半句,立刻发卖。纪妍嗓音清甜,娇娇糯糯的,可语气却不容置疑。“是。糖糕不敢再开口。“去库房取一盒鹿茸片,去瞧瞧新姨娘。纪妍足下顿了顿,吩咐了一句。*杨柳倚在榻上,圆圆在一旁
“我查到了假账目,有姑母帮我,贺氏已经答应将铺子都归还于我了。”纪妍停住玉筷,垂下长睫:“但她看起来似乎并不太在乎,这些年,她已然占够了便宜。”
“你打算如何?”景翎问。
“我要叫她将银子全吐出来。”纪妍睁大黑白分明的凤眸,小脸上有了怒意。
“想到法子了?”景翎语气淡淡。
纪妍放下碗,不自觉的往前凑了凑:“泽昱哥哥,你是不是有法子?”
虽然,她不想与景翎和好,但若有好法子对付贺氏,她还是愿意先委曲求全的,能屈能伸嘛,这也是景翎教她的。
“自己想。”景翎又翻了一页书。
纪妍垮了小脸,将碗往跟前推了推。
“若对方无懈可击,当如何?”景翎淡淡问。
“当从她身边的人下手。”纪妍说出这话来,思量了半晌才道:“泽昱哥哥,你说我父亲在外头,是不是做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事?”
杨柳住的那个小院子,虽瞧着不起眼,但在寸土寸金的帝京城里,也是要不小的价钱才能买下的。
依着纪诚大手大脚有多少花多少的性子,是攒不出那许多银钱的,难道,他受贿?
可他一个管江堤的,谁能给他送银子?
景翎不曾再开口。
纪妍却想到了要问谁,这些事情,杨柳不是应该一清二楚吗?
“泽昱哥哥,我回去了。”她想到,便迫不及待的想回去探寻此事。
“寝殿预备了上巳节进宫的衣裙,先去试试。”景翎出言吩咐。
“好。”纪妍应了,起身去了寝殿。
她回来时,无怠守在内殿外头。
一见她便上前小声道:“姑娘,岐王来了。”
“他来做什么?”纪妍凤眸轻眨,疑惑的问。
“给姑娘送荔枝来了。”无怠小声道:“正在里头,与殿下说话呢。”
岐王景旬是皇五子,三岁时失了生母,后一直养在皇后膝下。
纪妍一直随着景翎长大,虽不管朝中之事,但耳濡目染的,也隐约知道岐王一直觊觎太子之位。
她是景翎带大的,自然一心向着景翎,更遑论她还暗暗思慕景翎了,是以岐王虽然常常对她示好,她对岐王却是避而远之的。
“我悄悄瞧瞧。”纪妍走到门口,探过小脑袋去瞧。
便见景翎正在背对着她站在廊下,与岐王说话。
景旬其实生的也不错,他身材修长,唇红齿白,细长的眉眼总是含着温润的笑,言行不凡,举止高雅。
他瞥见了门口那个毛茸茸的头顶,眸底细碎的光芒微微闪烁,不动声色的开口:“六弟,父皇如今什么心思,谁也摸不透。
倘若父皇给六弟与周姑娘赐婚,六弟应吗?”
纪妍本想看一眼便回避,听景旬问这个,自然挪不开脚了,她缩回小脑袋,脚下却未动。
“父皇有旨,莫敢不从。”景翎语气听起来平淡无波。
纪妍凤眸轻垂,心里揪了一下。
景旬笑了笑道:“那六弟可曾想过,娶了周姑娘,妍妹妹当如何呢?”
“纪妍于我,犹如亲妹。”景翎语气淡漠清冽:“便是没有旁人,我也不会娶她的。
女儿家重名节,这样的话五哥往后还是不要随意说的好。”
纪妍听他此言如切金断玉般干净利落,斩钉截铁,只觉脚下一软,不由自主的踉跄了一步。
幸好她眼疾手快,把住了门框。
“是妍妹妹在那里吗?”景旬拔高声音,笑问了一句,意味深长的看了景翎一眼。
景翎回眸,瞧见大门处那一抹甜白色的裙摆半露出来了,他轻轻抿了抿唇,面上毫无波动。
“是我。”
不过转瞬,纪妍便收起了酸涩与失态,小脸露出甜甜的笑意,迈进了内殿,行至廊外,朝着景旬见礼:“见过岐王殿下。”
不管她与景翎如何,她还是希望景翎好的,她本就不曾对景翎表露过心思,更不可能叫景旬看出端倪。
“妍妹妹客气了。”岐王接过随从手中的玉碗:“早闻听妍妹妹爱用荔枝,我这份,给你了。”
“谢岐王殿下。”纪妍双手接过,扫了一眼,数目与景翎的那一份似乎是一样的。
“不客气。”景旬笑着伸手抚她的脑袋。
纪妍惊得往后退了一步。
她瞥了一眼,景翎就在她身侧,却全然无动于衷,心里又是一阵酸涩。
景旬收回举在半空的手,半分也不尴尬,笑言:“妍妹妹还像小时候一般怕生。
东西既已送到,那我就不久留了。”
纪妍垂眸行礼:“恭送岐王殿下。”
“妍妹妹不必客气,改日若是得空,可到我府中去坐坐。”景旬笑着挥了挥手。
景旬一走,纪妍的小脸顿时垮了,抬步便往外走。
“去哪?”景翎拧眉。
“回家。”纪妍足下不停。
“碗放下。”景翎吩咐:“明日再来用,将樱桃同蜜枣带回去。”
“不用了。”纪妍转身,垂着眸子,卷翘的长睫轻颤,俯身将玉碗搁在廊下地上:“这个算我还你的,殿下的东西还是给周姑娘吧。
功课我会让糖球按时送来的。”
她说罢便转身去了。
景翎望着她离去的背影,黑眸之中神色复杂难言。
纪妍躲在马车里,哭了一路,这么多年的暗暗倾心终究是错付了。
妹妹?
做不成夫妻,还当什么妹妹?还不如一刀两断来的痛快。
上巳节也没多少日子了,等进宫她便去求陛下恩典,一定要与景翎划清界限,再不往来!
马车停下时,她拭去了脸上的泪珠,若无其事的就着糖糕、糖果的手下了马车。
“姑娘,您没事吧……”
糖糕心细,瞧见她眼眸红红,柔嫩的小脸上都是红红的指痕,显是擦眼泪擦的。
“没事。”纪妍当先而行。
糖糕与糖果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是忧心忡忡。
姑娘进内殿,她们并未跟进去,不知道姑娘同殿下到底说了什么。
但看情形,只怕是又闹别扭了。
“姑娘,是不是殿下他……”糖糕壮着胆子,试探着开口。
“以后别在我跟前提他,谁再提半句,立刻发卖。”纪妍嗓音清甜,娇娇糯糯的,可语气却不容置疑。
“是。”糖糕不敢再开口。
“去库房取一盒鹿茸片,去瞧瞧新姨娘。”纪妍足下顿了顿,吩咐了一句。
*
杨柳倚在榻上,圆圆在一旁给她揉腿,另外还有两个婢女守在身侧。
她如今进了门,可不比从前了,跟前的婢女一下从一个添到了十个,她不免有些飘飘然。
不过,她也不是个傻的,知道这里头定然有贺氏的人,她表面阖目假寐,实则便是在思量如何将内贼一网打尽。
突然听人通传纪妍来了,她忙起身迎了出去,躬身行礼告罪:“不知七姑娘前来,未曾远迎……”
“你既已进门,便不是外人,不必如此客气。”纪妍朝杨柳微微笑了笑。
对于杨柳今日的表现,她很满意,她回眸瞧了一眼身后的糖糕。
糖糕立刻上前,将手中精致的木盒双手奉上:“听闻杨姨娘身子不适,这鹿茸片是我们姑娘的心意。”
“这怎么好意思……”杨柳眼睛都亮了。
听闻鹿茸是上好的滋补之物,她长这么大都没见过是什么样,这七姑娘出手这么大方的吗?
“不必客气。”纪妍摆摆手。
“姑娘快请进来坐。”杨柳迎着她,进了屋子,面上喜滋滋的。
她知道,这间院落在靖安侯府算不得什么,但于她而言,依然是好到极致了。
“都下去吧。”纪妍挥手打发了婢女们,开门见山的问:“杨姨娘,我问你,我父亲在芜州治水,可是收受过贿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