姝音微摇头,“回去再说。”阿满张了张嘴想要提醒她什么,却见马车的另一侧走出来一个清瘦挺拔的身影,青色的官服衣袂翩飞,仿若修竹。是陆承舆。姝音并不想搭理他,径直往车上去。陆承舆挡在她前面,“姝、林氏,我们谈一谈。”姝音想了想,答应下来。夫妻一场,和离之前总得把话说清楚。他们到前面不远处的茶楼要了一间背街的雅间。陆承舆把他的长随留在了门外,姝音却让阿满陪着她进去了。“我想单独和你说话。”陆承舆淡淡看向阿满,希望她识趣一点。
姝音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醒来,她费力地转了转头想要看清自己在哪里。
“醒了?”
顾珩坐在榻边,一双漆黑的眸子直视着她。
姝音点点头,想要起身,四肢却使不上劲儿。
“夫人,我帮您。”一个身着鹅黄宫装的侍女小心翼翼把她扶起来靠在榻上。
姝音愣了愣,连忙问:“萧二叔,我们还在宫里?”
顾珩微抬手,旁边几个侍女轻手轻脚退出去后,他才开口:“勿忧,你只管好好休息便是。”
姝音没想到自己真的会晕倒,讪讪道:“可能是中午忘记吃饭了。”
顾珩嗯一声,把手边的银耳莲子羹递给她,“太医也是这么说的,吃吧。”
姝音拿着勺子的手一顿,试探着问:“太医给我把过脉了?”
晕倒的太突然,宋阿姥给的药她还没来得及吃。这样一来,太医岂不是知道她有孕了?
顾珩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宽慰道:“他不会乱说话的。”
姝音却放不下心来,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份风险,况且又是在宫里这样人多眼杂的地方……
她搅了搅碗里的银耳,一点也吃不下。
眼前的小妇人娥眉微蹙,眼含轻愁,桃粉的脸上也多了两分暗淡,为之增添了一份婉约脆弱之美。
顾珩心下微颤,诧异道:“不合胃口?你想吃什么?我让人给你换一份?”
姝音摇头,“这样就已经很好了。”
她勉强吃了两口,突然回想到萧二叔回她的那句“他不会乱说话的”。
这是不是意味着……
她忐忑开口:“您也知道了?”
顾珩没有躲避她的目光,坦荡颔首,仿佛那不过是一件不值得在意的小事。
姝音结结巴巴找借口,“我、我没想瞒着任何人,我就是、我就是……”
她并不想骗萧二叔,可真实的情况她也实在难以启齿。
有夫之妇却怀了别的男人的孩子,外人会怎么看她?萧二叔会怎么看她?
虽然这一世,她并不认为自己对不起陆承舆,对不起陆家;但其他人不知道内情,只会觉得她背夫偷人,红杏出墙。
她肚子里的这个孩子也始终不会有名正言顺的身份。
可能一辈子都要掩人耳目地活着。
想到这里,姝音不禁悲从中来。
为什么她要经历这一切呢?为什么她就不能嫁一个心里有她的夫君?为什么她就不能像其他人一样顺利地怀孕生子,儿孙满堂?
她前后两辈子都没做过恶事,为什么老天要这么对她呢?
情绪猛然上涌,姝音根本控制不住,眼泪就啪塔啪塔落了下来,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样。
活了快三十年的顾珩第一次感到有些手足无措。
看着眼前伤心流泪的小姑娘,他的心里蓦地揪成一团,恨不得把罪魁祸首陆承舆卸成十块八块。
“你别哭。”他终于想到要说什么了,沉声道:“我保证就算陆家的人知道你怀孕了,你也能在和离后带走孩子。”
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姝音埋怨地看着他,心里莫名越发委屈,根本没有人知道她有多为难!
顾珩:……
“你们男人都没有一个好的。”姝音哽咽着嘀咕了一句。
陆承舆是这样,那个被派来给她下套、毁她清白、让她怀孕的男人也是这样!萧二叔说不定也是这样!
顾珩抿着薄唇,忍耐着没有反驳。
只又默默在心里给陆修撰的品行减了几分。
“别哭了,乖。”
想到兄长曾经也这么哄过长乐,顾珩抬手轻轻抚了抚她的发顶。
温柔的手掌一下又一下,姝音愣住,心里那点委屈不平似乎也渐渐被安抚住了。
她不再哭了,心里忽又觉得内疚,萧二叔对她这么好,可她刚刚却因为自己的事迁怒了他。
“萧、萧二叔,对不起,对不起……”
顾珩没说话,指腹若有似无擦过她眼角的泪珠,无奈道:“哭得跟小孩子一样。”
姝音红着眼睛,轻哼:“人真正难受的时候,哭起来是不会好看的。”
不过,也是有例外的。
她冷不丁地说道:“胡阁老家的三娘子哭起来可好看了,梨花带雨我见犹怜,萧二叔要是喜欢这样的可不要错过了。”
她记得探春宴上那个因为弹错了一个音而泪洒现场的小姑娘,就连她和宁华两个女人看了都心疼不已。
顾珩皱眉。
姝音却理解错了他的意思,赶紧捂住嘴,小声道:“我错了,三娘子参加了探春宴,是要选秀的。”
这要是被皇上误会萧二叔要和他抢女人就不好了!
顾珩的眉心皱得更紧。
“不会选秀。”他淡淡说道。
姝音却不以为然,她的记忆里皇上可是选了秀的。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
“萧二叔,谢谢您。”姝音由衷地说道:“要是皇上因为今天的事责罚您,您就告诉我,我就、我就……”
顾珩一脸兴味:“你就什么?”
姝音咬咬牙,大义凛然道:“我就去他殿外跪着求他收回成命。”
顾珩淡笑:“不会让你这么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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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时,姝音终于踏出了宫门。她回过头望了一眼层层叠叠的宫殿,如释重负的舒了口气。
“姑娘!”
阿满站在马车边朝她挥手,小跑着冲过来,上上下下打量了她好几眼,“那谁没有为难您吧?”
姝音微摇头,“回去再说。”
阿满张了张嘴想要提醒她什么,却见马车的另一侧走出来一个清瘦挺拔的身影,青色的官服衣袂翩飞,仿若修竹。
是陆承舆。
姝音并不想搭理他,径直往车上去。
陆承舆挡在她前面,“姝、林氏,我们谈一谈。”
姝音想了想,答应下来。
夫妻一场,和离之前总得把话说清楚。
他们到前面不远处的茶楼要了一间背街的雅间。
陆承舆把他的长随留在了门外,姝音却让阿满陪着她进去了。
“我想单独和你说话。”陆承舆淡淡看向阿满,希望她识趣一点。
姝音挑眉,“可我不想。”
陆承舆的眉心皱起,诧异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仿佛第一次认识她一样。
他轻轻叹息了一声,语气和缓下来,“我知道这些年委屈你了,只我也不是故意要冷落你。初时你嫁与我为妻,年纪尚小,我那样的决定都是出自真心。”
他还记得新婚之夜掀开盖头,看到那张明媚稚气的少女面庞时,内心有多么震惊。
祖母说要给他相看一门好亲事,他并不多在意。新朝建立,陆家风雨飘摇,他所有的心思都在仕途之上。
娶谁对他来说都无所谓,只要对陆家有益,他都会娶回来。
况且,他是定过亲的。
在他人生的前十五年,那个女子就是他陆拓认定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