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声音不大,不过在寂静的院里,人人都听的清清楚楚。陆以琛对上她清亮的眼睛,蓦地像是被烫到一般,匆忙别过视线,握着的拳头却越来越紧。他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心中的感受。明明他觉得自己没错,他只是爱上了一个世人眼里门不当户不对的姑娘罢了,世人皆愚昧,他并不认为自己需要顾忌他们的想法而委屈自己和所爱之人,人生不过短短数十载,若不能随自己心意而活,那活着又有何趣味可言?他始终不觉自己有错,可母亲的话……
“病重?”裴承州冷笑一声,“哪家病重的人还能上街闲逛挑首饰的,大哥见识少就罢了,眼瞎可要不得!”
裴承允见他抓不到重点,便跟着开口:“大哥此言不妥,母亲只是担心你的身子和名声,挟制一说未免言过其实。”
这时裴承州也反应过来,老大这话要是传出去,母亲本就不好的名声只怕又要添上一个苛待子女了。
他顿时怒火高涨:“好啊你,平日里看着老实温和,怎得心肠如此歹毒,枉父母养你十六年,竟是个会咬人的白眼狼!”
“我说的不对么?”陆以琛转头狠狠盯着他,“我不过是爱上了一个人,我又做错了什么,要落得如今这般不得自由的境地?!”
“你自己心里没点数么?”裴承州黑了脸,“冥顽不灵,毫无悔过之心,看来祠堂的老祖宗都懒得救你了!”
“二弟从未经过情爱,哪里能同我感同身受。”陆以琛冷笑一声,“倒是我忘了,你们这种人,情之一字于你们不过虚妄,哪里比得过功名利禄、体面传承?”
我们这种人??
我们哪种人?!
裴承州一下火气就上来了,挽起袖子就准备跟他说道说道。
简舒安拦住他,转身看着陆以琛,声音冷淡,直奔主题:“看来祠堂你是没跪明白,我今日便将话放在这里——你觉得我苛待你也好,挟制你也罢,今日侯府的大门,你休想跨出一步!”
她才不会跟傻逼男主讲道理,白浪费口水。
果然,陆以琛闻言反抗更激烈了,声音也异常愤怒激昂,还隐隐掺杂着一丝委屈悲伤:“母亲叫我跪祠堂,我听话跪了,二弟无故打得我下不来床,我没二话忍了,母亲不同意我与瑶青,我也只是想慢慢求得母亲心软松口,无论你们如何反对,甚至刻意棒打鸳鸯,我从未有过激举动,因为我始终记得我们是至亲,我不愿与你们为难疏远,可你们为何……为何要逼我至此?!”
他声音有些嘶哑:“我只是爱上了一个人,我到底哪里做错了,要你们如此针对打压?”
“因为所谓的门当户对,你们看不到瑶青身上美好的品质,看不到我们两情相悦的事实,甚至连我们平常相见都要百般阻挠破坏……我们却做错了什么?错在瑶青不该投生在寻常人家,而我却错入了富贵侯门吗?”他眼中渐渐涌出极其明显的怨愤,双拳紧握,隐忍难耐。
“——混账!!”裴承州气的要死,咬牙狠狠指着他,像是下一秒就要扑上去给他一拳一样。
这说的是什么话,指责父亲和母亲吗?!
不知感恩的王八蛋!!
简舒安抬手制止他,心下觉得道理该讲还是得讲,否则傻逼男主怕还以为他们都欠他的。
她转身定定看着陆以琛,声线不含一丝感情:“首先,我叫你跪祠堂,是因你在你父灵堂大闹,叫他最后一程都走不安宁,其次,我不同意你和白瑶青,是因此女心术不正,品行不端……你不必这样看着我,我知自己说再多,在你心里也等同于污蔑,不过我仍然坚持自己的看法,你不服气就憋着!最后,你二弟打你,真的是无故吗?”
陆以琛身形一僵。
简舒安直直看着他,抬手指着祠堂的方向:“你敢对着你父亲的牌位,摸着良心说,自己问心无愧吗?!”
“你敢说自己祠堂跪得委屈,这顿打挨得冤枉吗?!”
随着简舒安一声接一声的质问,陆以琛一动不动,像是僵在了原地一样,眼神却刻意避开了简舒安。
他以为瞒的密不透风的事,却好像人尽皆知。
在这件事上,他再如何说服自己都没法当作平常事,孝期风月,的确有辱斯文,也的确……不孝。
简舒安并未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而是继续沉声说着:“我们为什么坚决反对?并非门户之见,也并非见不得你好,而是因你为了你所谓的真爱,做了太多荒唐事!我担心自己儿子的名声和前程,你的弟弟妹妹,心疼同胞兄长被美色拖累,怒其不争误了以后!”
她话音落下,裴承州猛地握紧了拳头,胸膛起伏也大了些。
他性子冲动易怒不假,却也是最重感情的,从前温和亲厚的兄长一朝昏头,为了个女人做足了荒唐事,连父母家人都不顾,正如简舒安所说,他怒其不争,失望与怒气交织,心里多难受只有他自己知道。
而一旁的裴承允眼神微动,但没有说什么,只是垂下眼睫。
简舒安看着手握成拳僵在原地的陆以琛,继续道:“你不满于自己投生侯府,可侯府的泼天富贵,你是直接受益者,你投生于此,一身血肉仰承父母,满腹才学皆得益于侯府倾尽资源的培养,或许你当真天资卓绝,可你要明白,再绝世的天才也离不开后天培养,你能年少成名,受人追捧,成为满京皆知的第一才子,侯府功不可没,诸多种种,在你这十六年人生里随处可见……你享尽了侯府带来的利益与好处,到头来却埋怨父母生了你,气愤自己投错了胎……北深,责任和义务,从来都相伴而生,没有天底下便宜都给你一人占了的道理。”
她声音不大,不过在寂静的院里,人人都听的清清楚楚。
陆以琛对上她清亮的眼睛,蓦地像是被烫到一般,匆忙别过视线,握着的拳头却越来越紧。
他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心中的感受。
明明他觉得自己没错,他只是爱上了一个世人眼里门不当户不对的姑娘罢了,世人皆愚昧,他并不认为自己需要顾忌他们的想法而委屈自己和所爱之人,人生不过短短数十载,若不能随自己心意而活,那活着又有何趣味可言?
他始终不觉自己有错,可母亲的话……
他不知该如何辩驳。
……也不对。
他承认他有些地方做的过分,也愧对父亲,可他与瑶青的爱情是没错的,诚然母亲一些话说的有理,可这不是她拆散他们的理由!
若父亲还在,他一定会理解他,父亲那样喜欢看重他,又怎会如母亲一般反对他与瑶青。
素来他的要求,父亲没有不应的。
陆以琛松动的眼神又再度坚定下来。
简舒安不知道他内心的挣扎,也懒得猜,只道:“今日你逆了我的命令,闹得阖府不宁,便罚你二十板子,禁足落枫院,你觉得冤枉也好委屈也好,只管怨我便是。”
说罢,她扫了一眼,侍卫们立即意会,制着陆以琛就要离开。
陆以琛像是才反应过来一样,忙挣扎道:“母亲,儿子不怨母亲,只求母亲叫儿子去见见瑶青,只要看着她安然无恙,儿子甘愿受罚,求母亲——”
“拖走!”简舒安打断他。
人小白花可比你还能活蹦乱跳呢!
她算是看明白了,这傻逼男主不是没有脑子和理智,在不涉及女主的时候,男主好像还算是个良知感情都正常的人?知道礼义廉耻,也能对家人抱以善意和感情。
可一旦涉及女主,这玩意儿瞬间恋爱脑上身,一整个傻逼叉烧,活像肩膀上蹲了个马桶!
爱情能叫人盲目加降智。
看到陆以琛,简舒安信得真真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