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谦晔没被即将落下的雨影响心情,自顾自又打开一瓶香槟,举杯对上秦婉婉,玩笑着开口。“这以后,就得叫你妹夫了。”秦婉婉只比他小一岁,这称谓多少是有点占便宜,沈谦叙坐在一旁不禁笑出了声。“逢晟啊,某些人的算盘我可是听明白了。”沈谦叙一晚上都沉默寡言,也不同他们喝酒,他自来滴酒不沾,旁人饮酒时他只静静地坐在一旁,今天也是如此。“他当了这么多年的沈老二,肯定也想让别人叫他哥试试。”他看着沈谦晔,眼神中多了几分意味深长。秦婉婉有点不理解他们兄弟二人之间的气氛,但也没把察觉到这一微妙变化放在心上,看着沈谦晔即将在喝多
2004 年 6 月初。
两家人定下了秦婉婉和宋以朗的婚事,选定在 6 月 9 日在京平国宾馆订婚,那日是个黄道吉日,在此之前,宋以朗和秦婉婉依旧是各忙各的。像是两个毫不熟悉的联姻对象接受了家里安排后的随波逐流,可实际上,这两人这几天都因为过于激动而不敢去见对方。
秦婉婉是真抽不开身,因为忙着遴选事宜被弄得焦头烂额,结束了面试后,这才有了稍微空闲的时间。
而宋以朗因为腿扭伤不得不请假休息,所以在期末前的这段日子里,她一直住在老宅。
宁茵让她趁此机会好好学学规矩,别等到嫁到顾家了什么都不懂,沈家的女儿虽用不上贤良淑德围在灶膛打转,可最基本的东西她得学。请了几个专门给名门千金上婚前课程的老师,十个小时的课程把每天都排得满满当当。
宋以朗听课听得心烦,最怕学东西,厨艺老师讲课的一半时间几乎都用来发呆,弄面粉时也心不在焉,替秦婉婉惦记起他的遴选成绩,一整天都不在状态。
沈谦叙听到她和秦婉婉的喜事,还没来得及参加期末考试就定了张机票飞回来,宋以朗几乎是被他宠大的,对他也颇为依赖,如今有了秦婉婉倒还好些,只是空闲时仍然要他陪着自己。
沈谦叙不得已跟着她一起听课,老师教了最简单不过的烤饼干,可宋以朗依旧做得一团糟,饼干过了火候被烤得有些焦,她无奈地叹气,身旁的大哥却拿起了烤盘里的饼干放到嘴里。
“挺好吃的,正好你糖放到多,有点焦糖饼干的味。”
他笑着评价,生怕宋以朗再多皱一下眉头。但他也知道,饼干烤得不好只是个理由,她心情低落的原因是担心着秦婉婉的成绩。
如今被宁茵的这些规矩困在家里,已经将近一个星期没有见到秦婉婉了,她本就是个缠人的性子,现在两个人又是名正言顺的未婚夫妻,自然是想多看看心爱的人在面前,这些个小姑娘的心事,沈谦叙明白的很。
所以他想了个由头,悄悄将宋以朗带了出去。
当时秦婉婉在图书馆翻译一个重要的文献资料,全神贯注低头看向手中的书和笔记,他认真时会不受控制忽略周遭的一切,且图书馆本就安静,宋以朗走过来时他完全没听到声音,再一抬头,她已经坐在了他的对面。
“你怎么来了?”
他的心情在极短的时间里风云变化,如今艳阳高照,唇边的笑容也在持续上扬。
爱人是治愈疲惫精神的良药,秦婉婉对此十分认同且深信不疑。
宋以朗穿了条鹅黄色的裙子,头发盘成一个可爱的丸子头,整个人的身上都散发着青春洋溢的朝气和活力,听完他的问题后,有点委屈的开了口。
“在家里太无聊了,我就是腿伤了一下请个假休息,也不至于被困在家里吧,要不是因为要订婚,我才不会学那些乱七八糟的课呢。”
话说到最后,她渐渐放低了声音。
秦婉婉听力惊人,光看她口型也能知道她是在发牢骚,他觉得这样的宋以朗有点可爱,是自己从前没见过的另一种风景,存了心思想逗逗他,突然严肃,有点忍俊不禁的样子。
“你要是真觉得订婚麻烦,那我们……”
“哎你这可就不对了啊!”
他故意留了一半,宋以朗听到后急忙开口打断,事出紧急,她没控制好声量,这话一出后,馆内其他低头的学生纷纷抬头看向她这边的方向。
她被自己蠢到,于是开口道歉,弯腰鞠躬时,一面拉过秦婉婉的手直接往外走。
两手交握,就一直这么走着,微风吹拂的夏日傍晚,他们走在操场外面的甬道,另一面被铁丝网隔起来是离校很近的住宅区,居民楼里热热闹闹,烟火气四起,秦婉婉又将她往自己身边拉了拉。
“时间过得可真快。”
他看向楼下三两成群的儿童,突然就有些感慨。
秦婉婉从没想过,他们两个的婚事会如此顺利,以至于他都在怀疑自己,这到底算不算是心意相通的联姻?
宋以朗对他的他看在眼里,可他自始至终都不敢去表达自己,也一直,没对她说过自己最确切的心意,旁人眼里,这门婚事无异于是两家关系上的更近一层,却也有商业联姻的可能所存在,秦婉婉想了许久,还是觉得自己欠缺一个何时的时机。
他觉得,结婚是两家人的意思,可他总要说明,对宋以朗的喜欢和爱并不简简单单因为这一纸婚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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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月 4 日,秦婉婉接到了外交部的最终消息。
他又一次以第一名的成绩通过了面试,之后的政审环节相对来说比较简单,这通消息,基本已经是敲定了。他急忙告诉宋以朗,自己离梦想又近了一步。
电话那边的宋以朗也替他高兴。
“恭喜你啊,秦婉婉。”
她得意忘形,最近时常连名带姓的叫他,秦婉婉无可奈何,人也到不了面前,只能在电话里告诫两句,不过是情侣间的小把戏。
挂断之前,他又真挚地开口邀请宋以朗来佟山别墅看满院子的花,秦婉婉鲜少故弄玄虚,宋以朗便答应下来。
那日是个艳阳天,秦婉婉叫来方延明熙等人帮他在别墅内装饰,一行人热热闹闹在布置他今晚的求婚现场,大家从没这么开心过,明熙甚至对宋以朗瞒得严严实实。
待沈家三兄妹到达现场时,这才知道这是他别出心裁的“圈套”
沈谦晔轻声附在沈谦叙耳边,“幸亏你没回去吧,丫头被求婚这么重大的时候你可不能错过。”
秦婉婉甚至破天荒弄了许多烟花来,那时候城中还在禁放,只有京郊几个特别的区域能够放烟花,京平城内连新年都平静寡淡,可在佟山别墅内,他几乎找来了全城的烟花。
宋以朗完完全全是意料之外,佟山别墅是顾青山在秦婉婉回京平的第一年时送他的生日礼物,建在京郊风景秀美的佟山,别墅伫立山顶,来往之间唯有一条弯曲悠长的盘山公路。这两年,秦婉婉一直没到这里。
今天,也是完完全全为了宋以朗。
院中种了满院的玫瑰,如今尽数开放,秦婉婉牵着宋以朗的手,陪她上前点燃烟花。
夜空寂寥,升腾之上时照亮长空。
沈谦叙在身后看,宋以朗是前所未有的开心,脸上洋溢着感动和幸福,到今天,他才觉得自己是真正放心了。
求婚环节被放最后面,几个人进了屋内吃饭,晚餐也是秦婉婉准备好的,因为今天全都是他们同龄的年轻人,所以大家都待得很舒服自然,中途明熙接了个电话有点急事要赶紧回市里,窗外即将落雨,她怕自己开车水平有限所以特地叫上了方延一起陪同。
两人中途离开,别墅里边只剩下他们四个人。
沈谦晔没被即将落下的雨影响心情,自顾自又打开一瓶香槟,举杯对上秦婉婉,玩笑着开口。
“这以后,就得叫你妹夫了。”
秦婉婉只比他小一岁,这称谓多少是有点占便宜,沈谦叙坐在一旁不禁笑出了声。
“逢晟啊,某些人的算盘我可是听明白了。”
沈谦叙一晚上都沉默寡言,也不同他们喝酒,他自来滴酒不沾,旁人饮酒时他只静静地坐在一旁,今天也是如此。
“他当了这么多年的沈老二,肯定也想让别人叫他哥试试。”
他看着沈谦晔,眼神中多了几分意味深长。秦婉婉有点不理解他们兄弟二人之间的气氛,但也没把察觉到这一微妙变化放在心上,看着沈谦晔即将在喝多的范围上试探,觉得自己现在再不表白该晚了,于是准备拿出戒指进行今晚最重要的一个环节。
可他或许是太过紧张,大概也是因为人生第一次,所以不小心把戒指落在了学校的宿舍里。时间紧迫,他登时变了脸色。
沈谦叙看出他的不对,走上前问他怎么了。
秦婉婉皱着眉,低声对他说了来龙去脉,紧接着,他便打算开车去取。
“你疯了?”
沈谦叙拉住他的胳膊,刻意压低声音,生怕宋以朗看出他们两个的古怪。
“喝了这么多酒还想开车,你是不是嫌弃自己命太长了?”
他一向欣赏秦婉婉冷静持重,不曾想他遇到事了也会这样,但想起是关乎昱宁的,所以也能理解,最后,他看了眼手表,主动拿起秦婉婉的车钥匙说他去拿。
秦婉婉起身想从他手中夺过钥匙,说外面下雨了还是算了,却被他继续按在椅子上。
沈谦叙穿上外套后对他使了个眼色,让他看好宋以朗,又问向他舍友的联系方式,这才出了门。
不到半小时,就出了意外。
手术室外,两家人乱作一团,顾青山忙着给沈家人道歉,宁茵忙着封锁全部的消息,只有秦婉婉和宋以朗,自始至终呆呆地靠在墙壁旁。
宋以朗目光空洞,裙子被血染红,整个人狼狈至极,秦婉婉的西服外套披在她身上,当然,也都沾了血。
警察打来电话时,他们是第一个赶到的现场的,宋以朗眼睁睁看着血肉模糊的沈谦叙,跟着一起上了救护车。
她在内心祈祷了数万次,恳求上天能够完成她的心愿。
可最后,还是无用。
沈宗赶来时,手术室的灯也灭了,医生走出来宣布死亡时间,走廊里瞬间死寂下来。
下一秒,沈宗看向宋以朗,上前给了她一个巴掌。
她如梦初醒,看向身旁护住自己的秦婉婉,轻轻推开了他的手。
宋以朗手上还凝固着沈谦叙的血,双目冰冷如寒冬,平静地,对上秦婉婉的眼。
“咱俩的事,还是算了。”
她留给两家人一个颜面,也是为沈顾两家找到一个合适的理由,温和平静地,终结了他们两个的婚事。
宋以朗知道,沈顾两家再难回到从前,这门婚事也不过是个交代,她安抚了两家人,封锁了消息,两家人的体面需要有人维系,她也愿意,结束这段从一开始就不纯粹的婚姻。
没过多久,顾青山生了场病,清醒过来时,劝秦婉婉放弃外交部。
他那时也不死心,在找宋以朗无数次仍旧无果后,还是不得不向顾青山妥协了。
于他而言,自从他被接回顾家时,他这个人,就再难自主。
其他人眼中穷极一生不可仰望的东西,在他这里不过是一重又一重枷锁。
宋以朗意志消沉了好一段时日,整个人瘦了一圈,眼窝深陷,仿佛行尸走肉一般住在她学校附近的公寓。后来是因为学业,硬生生打起精神从悲痛中抽身。大二时,她也成功拿到了出国学习的通知。
后来的一切都很顺利,进入外交部工作后,宋以朗先后在礼宾司,亚洲司工作,后来是她主动请缨,将自己调任到非洲地区。
她那时候想的是,越远越好。
所以当跟秦婉婉重逢时,她心中百转千回。
一个伤心欲绝的人,走过那么多的路,看过那么多衰败丰盛的景色,兜兜转转,还是与他重逢了。宋以朗内心坍塌多年的废墟,在那一刻开始清理遗迹,重建。
这条路,他们两个人都走得太过艰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