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好正在翻书,没多大在意,只浅浅应了一声。就在她不留神时,世子替身悄然从她背后路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顺走了她掖在腰侧的手绢。入夜李漠回来,问收拾得怎么样了?碧好接过他解下的披风,说过两天就能搬了。然垂眸往他腰带一看,好似少了点什么,她伸手数了数,“哎,你的七宝怎么少了一个?”李漠取下腰带,“骑马的时候掉了一个吧。”“好在你的香囊没有掉,那里面可有我的小像。”碧好喃了一句,回身去给他拿换洗衣物。自从出了乌津寨的事后,李漠便一直住在暖香坞,跟她在一起日子久了,倒越来越像相知相守,恩爱了几年的夫妻。
自那日后,苏金玉便一心自恃当上了世子妃,每日在闺中幻想着日后在荔园如何管家,在那病恹恹的贱人面前如何立威,打杀她的锐气;还有回了王府又怎么向王爷王妃请安,做个人人称赞的好儿媳。
乃至想到了以后世子继承了王爵,她便成了地位崇高的亲王妃;运气好,说不准还是太子妃、皇后……
总之这一切她都要把握住,万不可便宜了别人!
晌午过后,苏金玉照例梳妆打扮,换上娇艳衣裳又携贴身丫鬟出门去了。
每逢苏侯夫人问出去做甚,苏金玉都答是和世子聊天交心,却没敢把世子要了她身子的事说出来。
偏巧苏侯夫人在忙着给娘家一长辈办丧,管不到女儿,这便成全了苏金玉与世子私相授受。
这日,苏金玉在茗楼会世子,关上门,又是一阵耳鬓厮磨,衣衫凌乱。
世子忽然道:“玉儿,我对不起你。”苏金玉道为何说这样的话?
世子摇头叹息:“我有辱你的侯府小姐身份,在这种地方占了你。”苏金玉笑着搂他脖子,道没事的。
世子遂提议:“我在祥云客栈留了一雅间,很是清净,不如我先过去,你乔装一下也来?”
苏金玉羞红了脸,记住了他说的房号,待他出去一刻钟后,她也去了那客栈。
生怕人多惹眼,也怕身边的小蹄子走漏了风声,苏金玉在路上打发了丫鬟去远处买东西,说自己先逛逛。
等丫鬟走远,她便顶着幂笠,提着裙摆一溜烟儿跑上客栈二楼,颇有些做贼般地心虚。
一上二楼,未找到世子说的雅间,却被两个粗野脏汉拦路,开口就是劫色。苏金玉心里咯噔。
一瘸一拐回家时,两行清泪从她脸颊滑落。
就当被狗咬了一口罢!
时已开春,碧好的身体恢复如初,已经月余没出过门的她吵嚷着闷,要李漠“放”她出去踏青。
李漠顾忌她病情刚稳,且他最近无暇带她玩,便一直不允。到了这日天气晴好,算不得冷,他才许她回一趟娘家,并派了十几人跟着。
侧夫人回娘家,好大的阵仗。光陆续进门的队伍都很长,有抬轿的、捧礼的、跟轿侍奉主子的,还有腰挂兵器的侍从,这热闹劲儿,引得邻居几户人都出门相看。
碧好进了门,见过诸位家人及新妇赵氏。赵氏和叔父林伟良是半个月前成的亲,碧好那时在病中,没来赴宴,这次才算正式见过。
随后进了母亲房里说话,母亲杨氏只听说她过年前又病了,却不知是什么病,病得重不重?这会儿瞧着人虽好了,但还好好相问一番。碧好不想母亲伤心,便只说是寻常的发热头痛,不要紧的。
过一阵,杨氏的嬷嬷来传话:“贾大嫂家的锐小爷来了,说想给娘子请安呢。”
杨氏道:“我从来不和他们贾家有过交情,为何来向我请安?”
嬷嬷看了碧好一眼,“许是想求侧夫人办事吧。那个人,机灵过头了,总钻墙角,听到什么好事就只管来了。”
碧好看向母亲,“那就让他过来吧。”
她倒想看看郭锐出息成什么样儿了,还敢来惹她?
原来那郭锐自打半年前在大理寺受苦后,便决心改好了。
又听说范元中了三甲,少年得志,不知有多威风,他心里羡慕得厉害,遂在贾大娘子面前立下一番誓言,说绝不再行市井走鸡斗狗之事,求姑母资助自己读书。后花重金,请了一个老学究来家里讲书授课。
老学究有一个女儿,本次一同上皇都,实则是来投靠女儿的未婚夫陈君的。那陈君父母双亡,乃老学究拉扯养大,教他读了书,又供了盘缠送他上来赶考。
可一去三四年,杳无音讯,像是死了一般。老学究不死心,到处找人打探,得知那陈君尚未考上进士,但早已入赘皇都一有钱人家,做了人家女婿。
父女俩一路来此寻找,想到他跟前讨个公道,问问他为什么悔婚?却因他老丈人家有钱有势,买通判官,反给老学究安了个蟊贼的赃名,关进了大牢。
郭锐就是为了此事来求碧好的,他立在碧好跟前,哈着腰谦虚谨慎道:“求侧夫人大人不记小人过,跟世子爷说说,救救我老师吧。”
杨氏倒听不懂了什么叫做“不计”,莫非以前他们有过恩怨?却见碧好气定神闲,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说道:“我家世子已经不做大理寺卿了,管不了断案的事。”
郭锐垂着眼不敢窥视,连忙说:“知道知道。但侧夫人您备受世子恩宠,让他帮帮忙总是可以的。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老师他年事已高,这大冷天困在那牢里,只怕是挨不了几日啊。”
碧好觉着倒有点像真的,便说:“那好吧,你既然说你老师有个女儿,那我先要了解他们的底细,你一五一十说来。那姑娘如今住在哪?”
“住在我家呢,被我母亲照看着,偶尔帮忙做点活儿。”郭锐想不到才隔多久,这林娘子就已经变得如此犀利,气势逼人,他果真老老实实地答。
碧好又问:“你对人家姑娘有没有非分之想?无礼举动?”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她是我老师的女儿,又有婚配,我岂敢?叫我天打雷劈。”郭锐忙不迭地回。
“那我又问你,当父女俩去找姓陈的对峙时,姓陈的是怎么说的?有没有动粗驱赶他们?还有告了官之后,那官对新陈的是什么态度?”
郭锐一个一个答复。
直至碧好问出整件事情的大概,一旁的杨氏兀自赞许地点点头。她见女儿许配人家后,变得沉稳聪慧,又颇有些当家主的大气,甩脱了儿时的贪玩性格,她这为娘的心中固有几分欣慰。
然碧好这个侧夫人也并非只有表面上的厉害,郭锐这件事交给她手里,她回去告诉了李漠,仅三日,就把陈君忘恩负义、抛弃未婚妻的丑事抖了出来;同时放出了老学究,现开发了贪污官员,整治了一场底层官场之风。
那陈君背负骂名,皇都妇孺皆知,老丈人见他惹上了雍王世子,连夜逼他签下和离书,把他轰出府,关上府门,从此断绝关系。
而老学究这边,自是不可能要他的了,羞辱一顿后也将他扫地出门。好一个昔日骑红马的风光夫婿,如今却如同丧家犬一般,真是大快人心。
与此同时,无可忽略的是,人们后知后觉此事是世子侧夫人帮忙的,便都叹她好心肠!街头街尾流传了好一阵关于她的好话。
镇北侯府苏家中,苏侯夫人领着大夫到女儿屋外,敲门道:“玉儿,母亲把大夫请来了,让他给你把把脉吧?”
苏金玉却抵死不开,只喊道:“我没病,叫他走!”
可她这几日分明恹恹的,不思饮食,有时还会躲在屋里偷偷地哭……苏侯夫人道:“玉儿开门吧,别是害了什么病痛,让大夫看看就好了。”
苏金玉仍是不肯,夫人只好作罢。少顷,夫人派人去端了清粥小菜来,劝女儿吃,又说起街上传闻的事。苏金玉一听,急红了眼道:“她又好了?她还成了侧夫人?世子尚未娶妻,怎么会先立侧室?”
顿然又想起自己的遭遇,不免悲愤交加,趴在床头又呜呜地哭了起来。
苏侯夫人看女儿这样,自己也急得焦头烂额的,好说歹说哄了一阵,又道:“林氏那样,看来是有高人相护,要不这事,还是算了。我们想想法子早日让你嫁给世子,你好好跟世子维护感情,这比什么都强。世子是男人,早晚会纳很多侍妾的。”
苏金玉只哭着摇头。她连自己都顾不上,哪还顾得上别人?
那日被两个汉子侮辱后,他们走了,她在客栈躲到天黑,看着街上人少了才敢跑回来。家里人见她失魂落魄,问她去哪了,也不敢说,只说是与世子吵了句嘴。
第二日更没脸去会世子了,怕他问起昨天为什么爽约,也怕他知道那件事。
总而言之,日日过得提心吊胆、失魂落魄,现下又听林氏病好了,在外出了风头,苏金玉只觉自己忽然看不了任何指望,恨不得一头碰死。
然假世子那厢暂也变得安静,这几日不见苏金玉现身,遂不再出门,只在蓼风轩书房里练习李漠的字迹。
是日假世子习字时,见有只燕子飞上了悬梁,原也不打紧,只是那燕子久久不离去,依稀还发出些啄嘴的声音,似乎上面有什么东西吸引了它。
假世子好奇,挪了桌子再叠高椅,站上去一观,发现梁上有一只不大不小的木匣子。
费了些力气将它捞下来,打开匣子,又翻开里头层层包裹,只觉一股异臭冲鼻,那味道,分明是……麝香。
雍王府近来总催李漠搬回去住,李漠因碧好病中,此前没有给答复。眼下,朝堂上风平浪静,掀不起什么大案。
但小事却纷扰相争,不时入耳,前有大臣上表国泰民安,请奏圣上‘泰山封禅’,后有张天师观紫微星异动,不宜大兴国事,总之吵吵闹闹,不外乎太子党与雍王党两派关系。
李漠现无官无职,两袖清风,没什么好把弄的,回了王府也只不过是说话近一些。
他在暖香坞问碧好,碧好托腮犹豫,久久不答应。李漠当是她舍不得这里呢,然她却巴巴道:“那边人多,到时我就不能缠着你了。”
他抬手羞她的脸,“关上门,随你缠。”
“那他们给你塞小妾、通房呢?”碧好撇撇嘴。
李漠细细瞅她,见她爱醋不醋的,抱着双手侧过身去。
他不答应,她就悄悄回眼睨他,还当他不知道,改坐姿时,故意甩衣袖打他一下。
“唉。”李漠叹气。
——什么意思?她审视他。接着,他又叹一声,在她不防备时,迎面把下颌靠在她肩上,“我哪有那个福气消受?就算有福气,也没胆儿,你一个眼神就把我瞪死了。我是不想你传出妒妇的名声。”
碧好怔忪,旋即哗地笑了,一边挣开他,一边说:“你休想。我不管你,我只是问问。”
李漠铁臂环住她软腰,“那就是我自己的原因,我惧内,跟你是否嫉妒无关。我不敢再纳别人了。”
平日里倒不见他那么能说,真是越油腔滑调,把他给能的。碧好斜眸道:“那就搬回去吧,我挨在你旁边住。”
“不用挨,你就跟我住一屋。”说话间,他覆在她身上,吻她唇上甜甜口脂。
说搬就搬,碧好和丫鬟们一连几日都在暖香坞张罗收纳。而李漠的蓼风轩那边,主要搬书。
碧好白天去他的书房理了些书,在书架间徘徊时,有道湛蓝的颀长身影出现在她眼前,并朝她拱手一拜。
“你长得跟世子可真像,不认真辨连我都分不出。”碧好看了他一眼,开玩笑道。
她踮脚想取高处的一本书,那人长臂一举,替她取下来,交给她,谦和道:“夫人真是说笑了,我不过是依赖涂粉上妆,才像的世子,洗了脸可就不像了。”
世子替身平日就住在蓼风轩里学习李漠的习惯爱好,为此,他对蓼风轩比碧好还熟悉。他帮碧好分了一些书,随后又道:“世子命我今后也留在这里待命,却不是陈静跟在我身边了,换成了另一个生面孔。”
碧好正在翻书,没多大在意,只浅浅应了一声。就在她不留神时,世子替身悄然从她背后路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顺走了她掖在腰侧的手绢。
入夜李漠回来,问收拾得怎么样了?碧好接过他解下的披风,说过两天就能搬了。
然垂眸往他腰带一看,好似少了点什么,她伸手数了数,“哎,你的七宝怎么少了一个?”
李漠取下腰带,“骑马的时候掉了一个吧。”
“好在你的香囊没有掉,那里面可有我的小像。”碧好喃了一句,回身去给他拿换洗衣物。
自从出了乌津寨的事后,李漠便一直住在暖香坞,跟她在一起日子久了,倒越来越像相知相守,恩爱了几年的夫妻。
彼此无秘密可言,反倒无话不谈。
过两日,他们搬往王府,首批要带的东西就装了几车,车先去,碧好乘轿在后。
到了秋鹤堂,雍王小王妃已经等在那了,碧好下轿,朝她拜了礼,说些感谢她帮忙打点和日后不免唠叨的话。
小王妃笑眯眯地领她进了寝室,李嬷嬷说了一嘴世子要跟侧夫人住在一起的。
小王妃略诧然,说倒也不缺地方,若是这样那便先住着吧。
少时她离去,李嬷嬷低声对碧好道:“可千万别信她,偌大王府里,欺负咱们世子没了娘、又不爱计较小事可任人胡来的,她就是头一个。”
碧好暗想我知道,但她总不至于明目张胆地来。莫说当下,就是前世,那小王妃也没有给李漠做过手脚。
又或者有,碧好也不知道,毕竟前世与王妃对付婆媳关系的人是苏金玉,轮不到她一个妾头上。遂答应李嬷嬷的话:“我们好好的不要惹事就罢了,不理她。”
她们收拾了一天屋子,到掌灯时分李漠回来,已是样样周全,手边上要用的东西几乎没有缺的了。他问碧好惯不惯?
碧好道:“还行,就是能去的地方比荔园小了,到哪儿都有人看着,每顿饭都由厨房送过来。听说厨房有上百人,管着两三千人的饮食,那我吃的是不是要……”
李漠接话:“是要小心,毕竟人多手杂,用饭前你都用银针试毒。”
“那你呢?”碧好见他又要出去了。
“我以后都在亲事府用饭,陪不了你,”李漠搭上她的腰肢揉了揉,“每天早上出去,晚饭后才回来,晌午要是得空,溜回来看你。”
碧好递给他一块抹手用的热帕子,好笑着说你干正事呢,还想着看我。命他得空也不许回来,她晚上再等他。
就这样风平浪静地住了半月,天气亦逐渐回暖,有天夕阳西下,碧好和两个丫鬟在逛花园,忽见几个人急匆匆地跑过去,说门口有什么人求见王爷和世子。
因好奇,碧好随后打发人去问了问,得知来的是镇北侯府苏家的人。
但这苏金玉能出什么事,敢公然来敲王府的门?
晚上李漠回到秋鹤堂,碧好就见他兀自生了一肚子气。一问,说是外面都传苏金玉被强盗污了清白,还怀上了野种。
说得有鼻子有眼睛,府衙为此逮捕过两个口出狂言、疑似强盗的男人,后查了查,不是,又放了,改日又抓到两个,来来回回,这便把事情闹得更大。
然今日苏侯爷、夫人求见雍王,低声下气为女儿禀明,说苏金玉腹中怀的,乃世子的骨肉!并强调苏金玉没有被他人玷污,不知是从哪来的谣言。
他们求世子娶小女入府,不求是否正室位份,只要腹中孩子能有个着落。
碧好听完来龙去脉,心里不由得震了一震,直言道:“这其中肯定有什么误会,不然她哪来的胆子敢安在你头上?”
李漠得她信任,再饮口茶,气也消了,招手牵她过来坐下,“我也知是有误会,元宵节后我派替身去接触过苏金玉,他跟苏金玉私底下做过什么,不得而知。但方才,我派人去荔园寻他,他已经不知去向。”
“他不知去向,是畏罪潜逃?”碧好瞠目。
“大概是。”
“那没抓到他之前,这事,能以你的名义认下吗?他们又不知道你有替身。”
李漠眼中闪过冷意,“自然不认。我跟镇北侯夫妇说了是替身所为,他们一时不能接受,只好约定改日再议。我想不明白的是,策划此事人让我顶缸受气,娶了苏金玉进来,还送个野种,目的是什么?在外,我只是名声有损罢了。”
那么在内,就是和侯府联了姻,反而是好处。碧好颔首认同。
临睡前,她同他一样,都在沉思默想。碧好甚至想到了最坏的结果,那就是苏金玉嫁进门,李漠端给她一碗堕胎药,把腹中野种了了,此后便容了她在王府的地位……
今世虽然很多事都和前世一样,让她能有根据琢磨考量,但一旦遇着变故,一些猝不及防的恶事也就随之而来了。
前世李漠娶了苏金玉,和镇北侯府结盟争权,后又有苏大将军出征歼敌,稳定了江山。
而这一世,他若不娶苏金玉,后面的事又该如何?
碧好侧躺在榻,静静凝视李漠的睡颜,恍然间好似回到了前世他是太子,她是良娣的光景。
殿下,我该怎么帮你……她在心里默道。
那厢,镇北侯府。苏金玉听父母说起今日之事,得知世子有个替身,此前与她见面的都是替身,包括行那事的也是替身。
她无法接受,双手抱着头大哭大闹,冲出门连夜就要去找世子。
父母急忙将她拦住,折腾半宿,房中依是凄声一片,不得安生。
原来苏金玉这段时间一直身子不适,却不肯看大夫,苏侯夫人一日下午趁她睡着,偷偷安排大夫到她床前替她把了脉,这一把,不得了,喜脉!未出阁的她怀了孩子!
苏侯夫人气得险些晕厥,拿银子封了大夫的口,再把她叫醒,好生审问一顿。
然苏金玉心惊胆战,自知没有退路,便把和世子私相授受的事说了出来。却没敢提遇到两个流氓的事。
她在心中做好了盘算:没有人知道她被流氓侮辱过,世子也不知道,所以她腹中怀的孩子不管是谁的,都可以说是世子的!
可是,她怎能想到,外面居然有谣言说她被流氓……再不能等!她便求了父母去王府讨公道。
焉知得到这样一个结果,她不信,发了疯似的冲父母喝道:“世子不可能这样对我的!”然到了夜半人静时,唯有自己孤零零倒在床上,仰面哭泣。
翌日一早是十五,碧好按规矩到小王妃跟前请安伺候,在她屋里待了半天,说说话、看点衣料子绣花什么的,若说很有趣,倒谈不上,只勉强打发光阴罢。
晌午,小王妃准备午睡,碧好正欲告辞回去,这时却有个嬷嬷打发给她一块锦缎,说这是王妃绣了一半了,请侧夫人再绣一半,绣成做锦囊拿去开光做吉物。
碧好从未听过这样每人绣一半的事,抬眸睨向嬷嬷,心里只道:你欺我年轻,没见过世面?还是在指使我做事?
再回眸一看,见王妃宽衣上榻,根本不理这事,摆明了这便是她们主仆共同的主意,叫她想走也走不了。
若不从,只不敬婆母这条都免不了一场纷争。
她便笑笑,接过锦缎,有话说在前头:“我的绣工可差极了,希望王妃不要嫌弃。”
旋即老老实实坐在炭盆前,边取暖边绣花。绣了半时辰,王妃还没起,外间有人进来向嬷嬷传话,说是王爷让王妃赶快去一趟。
为的什么事,碧好在回秋鹤堂的路上听说了,是苏侯夫人来了。
妇人腆着脸来,定是为了她女儿的事。只怕是不死心,怕先前漏了什么,又来仔细禀明,把时日、地点都对上了,再说那个人一定就是世子,不会是他人。
可被流氓玷污之事是从哪来的?不知道小王妃会不会揪着这事反问一番。
回了秋鹤堂,碧好进小厨房烹茶,又看丫鬟煮燕窝,少时有人来通报,说镇北侯夫人到门前了,要见侧夫人。
碧好净手的动作顿了顿,是谁把她领过来了?
一见面,苏侯夫人就向碧好行了大礼,碧好诧异:“夫人何故如此?”
苏侯夫人为这两日之事着急上火,当即顾不得体面,满面愁容,谦卑道:“求侧夫人在世子面前说说情,让世子纳我家金玉进门,她怀的可是世子的血脉!”
碧好暗忖果然是为这事而来,遂好声好气地缓缓道:“夫人此言差矣,我只是个侧室,做不了世子的主,更没有说情劝动他的资格。再说,世子,他是有一个替身,与他长得七八分像,我都见过几回。那替身是替他涉险办事、露相用的,平日不受管束,如果他穿了世子的衣袍在外,再假借权力做点什么,我们真是不知呀。”
苏侯夫人早听腻了这些冠冕堂皇的话,咬咬牙,憋出两句:“我家金玉不求名分,哪怕是做个通房丫鬟也肯了!她腹中孩儿终归要认父!”
“可是,那孩儿之父,不是世子,夫人再强求也没用啊。”碧好也正色道。
夫人震怒,“这,绝无这等荒唐之事,我和侯爷都不会信的,休再搪塞。但求世子敢做敢当,连个诱骗良家女的名声都背不起,将来还成何大事?!我今儿个代表镇北侯府,把话放在这,我家金玉定要世子背责!”话落风风火火地走了。
碧好回屋坐下,舒了一口气。她这半日想来想去,想到一个办法,等李漠晚上回来了,告知予他。
过两日,正为苏金玉而忙得鸡飞狗跳的苏家,门口来了位白发整洁的老道人。
老道人手持拂尘,说来化一顿斋。因当今皇帝好道,故臣民家亦十分尊崇自到家门的道士。
管事的连忙把老道人请进去,备以好斋款待。不一会儿,老道人笑笑道:“你们府中将有弄璋之喜。”
苏侯夫人一听,心中难得添了些喜,觉这老道人真神乎,不仅知道她府中有人孕中,还直言是个男胎。遂应声道:“是啊,那喜还是日月入怀。”
老道人却脸色一变,“非也。”不等夫人开口,他又道:“是一平平无奇弄璋儿,生来贪顽不聪,保他衣食无缺,平安顺遂,无他。”
“不是龙宫贵子?”夫人不信。
老道人淡然摇头,“切莫以假乱真,免大祸临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