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青没说话,又看了她一会儿,默默收回目光。虞昭有些无奈。“方才对不起啊,庆湘她是担心我的安危,一时着急,才不小心踢到那铜盆的。还有,我不太清楚大邺的事,所以才会在走投无路之际选择华宁宫,我不是故意要来惊扰你的……对不起。”虞昭温声道歉。娇软的声音随着夜风,一字一句,缓缓落入司空青的耳廓。他仰头喝了一口酒,好看的喉结咕噜一滚,片刻暗哑低沉的嗓音悄然响起。“方才吓到了吧?”
庆湘闻言脸色一变,连忙悄悄扯了扯丹雪的袖子,想让她别在虞昭面前提这个。
丹雪一时没反应过来,只有些茫然的看着虞昭。
难不成是殿下将她们赶出来的?
庆湘见她不上道,眉头一拢,刚想出声,虞昭却忽然道:
“丹雪,你知道华宁宫以前住的是谁?为何会变成废宫的吗?”
丹雪目光微凝,迟疑点头。
“回公主,知道,华宁宫以前名为照章宫,因为宫殿位置靠近冷宫,距离历代皇帝的龙涎宫较远,所以不为众嫔妃所喜,多数会被分配给一些不得宠,也没什么地位的嫔妃居住。
直到三十年前,宫里来了一位和亲的异国公主,名唤楼华宁。
听闻这位公主入邺和亲时,年仅十一,便已出落的亭亭玉立,芳华绝代,容貌倾世让人见之难忘。
当时已然四十余岁的先皇自然也不例外。
但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华宁公主并不喜欢比她父皇年纪还大的先皇,更不愿意困于后宫与百千女子争风吃醋。
但受家国和责任所累,华宁公主别无选择,只能含泪成了后宫嫔妃的一员。
但她以年幼为由,自请住在离先皇最远的照章宫,本想避着先皇一些,让他忘却自己,好在这宫里默默度过一生。
不曾想,先皇对华宁公主却一见倾心,百般痴迷,多次想要华宁公主侍寝被拒后,便龙颜大怒,于一个深夜醉酒闯入照章宫,强行宠幸了华宁公主。
后华宁公主悲痛不已,一心求死,彻底惹怒了先皇。
先皇以她父母族人逼迫华宁公主苟活于世,将照章宫改名为华宁宫,更是不惜打破规矩,夜夜留宿华宁宫。
毫无意外,很快,年仅十一岁的华宁公主便身怀有孕,后于次年腊月二十六,生下一对龙凤胎后,卧病在床三月,于开春三月二十日,自戕而亡。
同月,其女儿因先天不足,早夭而亡,只留一子于世。
先皇大悲,将华宁宫彻底圈禁封宫,除他以外,不准任何人进入。
一直到先皇去世,当今圣上继位,才解了华宁宫封禁,但也无一人会踏足华宁宫,华宁宫自此便沦为了废宫。”
丹雪的语气满是沉重愤慨,还有一丝莫名的忧伤。
庆湘也听得心里悲愤交加。
唯独虞昭。
心跳如鼓,半晌忍不住忐忑出声。
“丹雪,华宁公主,可就是传闻中红颜薄命的楼妃娘娘,也就是当今摄政王殿下的……生母?”
丹雪放在膝盖上的双手紧握成拳,她垂着眼睛点了点头。
片刻,似无意一般道。
“正是,且奴婢没记错的话,今夜,正是楼妃娘娘忌日。”
丹雪话落,虞昭心里猛的一沉。
是了。
今夜刚进华宁宫,她便闻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但被宫里灰尘和枯木的气息所扰,并未纠结多想。
如今方才回想起来,那是烧纸的味道。
而庆湘入殿时,无意踢飞了一个铜盆……
难怪!
难怪司空青会勃然大怒,出手伤人。
难怪他会那么反感讨厌擅自闯入华宁宫的人。
尤其是今夜……
“庆湘,丹雪,你们在此好好休息,我出去一会儿。”
虞昭突然起身,庆湘一脸莫名,不放心,想拦,丹雪幌似不经意般拦住了她。
“夜黑云淡,公主一切小心,早些回来。”
虞昭点了点头,转身疾步消失在了夜色里。
看着虞昭的背影,丹雪不动声色的叹了口气。
按理,她作为下属,实在不该跟虞昭说那么多的。
但不知为何,对上虞昭探寻的目光,她就说了。
原因……
可能是虞昭是司空青这么些年以来,对待最为特别的一个姑娘的,让她感受了一丝的希望。
也可能是过往几年三月二十一,司空青踏着日出归来的模样太过苍凉孤寂吧。
她就希望,今年的三月二十,往后每年的三月二十,都能有个人陪在司空青身边,将他从黑夜里拽出来。
希望虞昭会是这个人……
希望司空青,能破开黑暗。
……
华宁宫。
司空青屈膝坐在主殿的屋顶上,手里拿着一坛酒,仰头默默的看着漆黑的苍穹中的那一抹弯月。
他雪白的衣裳上沾染了灰尘也破天荒的没有在意。
脚旁的瓦砖上,更是散落着七八个空荡荡的酒坛子。
虞昭满头是汗,匆匆赶来,一眼看到的,就是皎洁月色下,浑身充满孤寂忧伤,仿佛下一秒,整个人就会彻底融入到黑夜消散不见一般的司空青。
她抿了抿唇,目光在四下环顾了一圈,最后搬来好几张桌椅板凳,咬着牙,胆战心惊的爬上了屋顶。
她的动静不小。
似也不怕司空青知道。
司空青也的确知道,他内力深厚,不出神的时候,早在虞昭距离华宁宫还有百米距离时,便察觉到了她的靠近。
只是,他没动,没拦,只当没看见,直到,虞昭气喘吁吁的在他身边坐下,他也始终维持着同一个姿势,安安静静的喝着酒。
“啧,好浓的酒气,这是喝了多少……”
虞昭嘟囔出声,随后将酒坛子挪到一旁,打算等会儿一起带下去,避免风吹滚落意外砸到人。
听到她的声音,司空青也没有任何反应。
虞昭抿了抿唇,片刻鼓气勇气,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
终于。
司空青垂眸看向了她。
他的眸光深邃幽远,许是因为喝了酒的缘故,还有一些破碎绚烂的迷离,定定的看着一个人时,拥有直射人心的力量。
虞昭心尖颤了颤,轻声开口,声音是从未有过的软糯娇软。
“殿下,你是不是不开心啊?”
司空青没说话,又看了她一会儿,默默收回目光。
虞昭有些无奈。
“方才对不起啊,庆湘她是担心我的安危,一时着急,才不小心踢到那铜盆的。
还有,我不太清楚大邺的事,所以才会在走投无路之际选择华宁宫,我不是故意要来惊扰你的……对不起。”
虞昭温声道歉。
娇软的声音随着夜风,一字一句,缓缓落入司空青的耳廓。
他仰头喝了一口酒,好看的喉结咕噜一滚,片刻暗哑低沉的嗓音悄然响起。
“方才吓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