刁当当面露为难,颤抖着嘴唇,并未立即回答。关婮见她那样,便以为她担心孙儿,于是自告奋勇地道:“母亲,我也担心彤儿,想过去看看。此事不如交给儿媳。”姚淑女诧异地看向关婮。“也好。”刁当当略微顿了顿,才颔首答应,“那你要当心些。与老师好好说,切莫开罪与他。”“儿媳明白。”姚淑女担心关婮吃亏,忙道:“母亲,我也一同过去看看彤儿。”“快些去吧。”路上,两人绞尽脑汁,始终无法参透为何刁当当不着急,还同意让她们俩前来处理此事。
房门半掩着,里面有动静。
关婮附耳侧听。
“兄长,我对你的心,日月可鉴。如今你去了,应该能看清我的心了吧。”声音很轻,很柔,附带着满满情感。
连偷听的关婮都被他感动,心想此人对他兄长之情定感天地泣鬼神,于是她下意识推开门。
万荇之背对门而立,听见开门声,匆忙用衣袖拭泪。
门外月光照着背影,半晌他才转过身,勉强挤出一抹笑容,缓慢站到月光下,尴尬笑道:“让关娘子见笑了。我知道,此时来这里的人,只会是你。大哥走了,你定是非常思恋。我说的,对吗?”
关婮眨巴着眼,哑口无言。一来见转过身的是万荇之,担心那晚和自己亲嘴的人tຊ是他。二来心中根本没有万元户的一丝之地,略微有些惭愧。三来还未反应过来如何回答。
定定神,施展个甜美笑容,这招管用,然后再点头道:“谁说不是呢,异常思恋。我看二叔这样难过,一定也是非常思恋老爷吧。”
“长兄如父,那是自然。”万荇之卖力眨眨眼,收起貌似泪水之物的东西,继而迈出门,轻声提醒,“早些回去休息。”
语气温柔,令人动容。
关婮含笑“嗯”了声,又问:“二叔每晚都来这里吗?”
“倒不是每晚,”万荇之顿足,回头道,“十分想他时,便忍不住过来瞧瞧。这里是他留下气息的最后一个地方,我总幻想他还在。”
如此一说,关婮心里忽就闷闷不乐了,她越发怀疑是他轻薄了自己。等人走后,她气得直跺脚,心中苦闷无法诉说,当真郁闷至极。
替嫁进入万家,银子没拿到,心上人也没法子靠近,各种不顺心的事接憧而来,真是后悔冲动。
回房后,总不见姚淑女回来,折腾许久才有困意,便合上眼,渐渐睡了。直到夜深人静晨光微熹时,才感觉身旁有人在动。
一睁眼,瞧见姚淑女正往床上爬。
“一夜未归,去哪了?”关婮随口胡诌,未料竟被她说中。
姚淑女嬉笑:“欣赏夜景。”
“撒谎。”
“夜景可以分为很多种,主要你想看什么。”
关婮瞥她一眼,懒得听,掀了棉被,起床。
“你别走嘛。最精彩的部分,我还没说呢。”姚淑女拽着她的小衣,不许她起床,“关婮,你给我好好听。”
“我不感兴趣。”关婮偏不听。
两人在床上嬉笑打闹,各种闹腾。传到窗外,又成了一段流言蜚语,很快四处蔓延,再飘入刁当当院里。
“奶奶,那两个死胖子,简直太不要脸了。”万绵阳刚巧在刁当当房里,听见这些下三流话,恨不能亲手甩两位继母几个耳光,“赶紧想个法子,让她们滚蛋。”
“绵阳,”刁当当嗔怪地皱起眉,她宁愿自己当恶人,也不愿孙女口不择言,“她们好歹是你们的继母,不可如此说她们。”
“可如今她们在败坏我们万家名声。”万绵阳这般讨厌两位继母,自然是有私心,“这传出去,往后我和棉花还如何嫁人?”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刁当当敷衍,见万绵阳气鼓鼓的,又笑道,“昨日张媒婆又来了,送了好几幅画像来。我正要给你看呢。”
万绵阳撒娇:“我不看。”
“姑娘大了,总要嫁人,不要这些,那你要谁?”
“爹娘都不在了,奶奶年纪也大了,棉花性情懦弱,是个不中用的,彤儿又太小,撑不起家,所以我想留在家里。”
“你想招婿?”
“嗯。”万绵阳腼腆一笑,有些害羞,“其实孙女已经有意中人。只要奶奶托人去说,定能成。我与他心意相投,郎才女貌。”
“除了何之州,别人都行。”刁当当道。
“何之州曾经中过举,又仪表堂堂,配给孙女再合适不过。”万绵阳心里装的全是何之州。
刁当当摇头,劝道:“他既中举,为何圣上没有留用?可见此话有假。再说他相貌太过于英俊,内心必定风流。这样的男儿,不是好归宿,更别提招他上门。”
“奶奶!”万绵阳撒娇不成,只能愤愤不平。
“如今他只是我家一个护卫,想来也成不了大气候。”刁当当苦口婆心地劝,“绵阳,你别被他花言巧语骗了。奶奶是过来人,知道这种小郎君,没几个真心。相信奶奶,定错不了。”
“我不听!”万绵阳不听劝,甩开刁当当的手,负气离开。出门时,迎面遇见两位继母,她狠狠瞥了一眼。
关婮嘴快,好心地问:“这是怎么了?”看上去万绵阳眼睛发红,像是要哭。
“别管她。”姚淑女扯着关婮衣袖,低声提醒。拉着关婮进门,见刁当当紧锁眉头,立即亲切地喊了声,“母亲”。
面对心里讨厌的人,还能如此热情?这般做作的事,关婮实在学不来,这可能需要天赋。
“可是绵阳又任性了?”姚淑女笑着站到刁当当身边,一边捶肩捏腿,一边笑着劝,“姑娘家大了,心里难免有些小九九。母亲若是信得过我们,不如让我们过去开导开导她,毕竟终究是要嫁人的。”
“还是你懂我的心。”刁当当叹道,“这几个孩子,没有亲娘在身边,往后,只能指望你们呐。”
关婮笑笑:“母亲放心。”
这时,门外走进来个丫鬟,急匆匆的脚步,便能猜出她即将要说的话必定事态紧急:“老夫人,不好了,少爷在学堂被打了。”
万华彤被打,这还得了!关婮与姚淑女大吃一惊,如小皇帝霸道一般的继子在学堂被打,那这恶狠的婆婆还不把学堂给掀了?
两人不约而同地起身,再异口同声地大声反问:“竟有这种事?”如此惊讶,自然是做给身旁的婆婆看。
说完,两人又心照不宣地看对方一眼。这种眼神在她们自己心里叫默契,但在身旁下人眼里,就叫磨镜了。
“这回让谁过去呢?”禀报的丫鬟问。
刁当当面露为难,颤抖着嘴唇,并未立即回答。
关婮见她那样,便以为她担心孙儿,于是自告奋勇地道:“母亲,我也担心彤儿,想过去看看。此事不如交给儿媳。”
姚淑女诧异地看向关婮。
“也好。”刁当当略微顿了顿,才颔首答应,“那你要当心些。与老师好好说,切莫开罪与他。”
“儿媳明白。”
姚淑女担心关婮吃亏,忙道:“母亲,我也一同过去看看彤儿。”
“快些去吧。”
路上,两人绞尽脑汁,始终无法参透为何刁当当不着急,还同意让她们俩前来处理此事。
赶到学堂后才知晓,原来被欺负和挨打的人,并非万华彤,而是他的同窗。
被打者鼻子流血,嘴唇红肿,坐在凳上哭,眼泪与鼻涕混为一谈,个头又小,看上去令人心疼。
身后站着两三个同窗孩子,皆满脸愤怒地瞅着万华彤。相反,万华彤满脸得意,趾高气昂的,身旁围着三五个同窗,神情大致相似。
“见过老师,”关婮见惯了孩子打架,这种场面其实都是小场面,但不得不假装无知,“这……”
“彤儿,你可有哪里受伤?”姚淑女会做戏,上来就搂着万华彤左看右看,瞧他是否吃亏。
万华彤不耐烦地推开她:“没有。”
老师皱眉,愤愤不平:“他怎会受伤!你们瞧瞧,他们将人打成什么样了。实在太过分了,课堂上捣乱也就罢了,竟还在园子里欺负弱者。今日看谁不顺眼,便拖到茅房里暴打一顿,明日看那个不快活,又围起来恐吓踢打。如此不顾王法与伦理之人,我学堂是断断不敢要的。”
“上学半年不到,已被两所学堂开除,这种学生简直就是个祸害。”老师气愤,“这回送金子也不能留下。”
原来此前万家贿赂学堂老师,关婮尴尬笑笑:“老师说得对,但是我觉得孩子还小,只要好好教导,还是能挽救的。”
老师讥笑:“你也知道用‘挽救’二字,看来你们很清楚他的秉性。既如此,即刻将他领回去吧。”
“没有商量的余地了吗?”关婮赔笑。
“没有!”老师甩袖,别头,生气。
“老师,烦请您再通融通融。”关婮继续赔笑道,“孩子们的医药费,我们一分不少,再赔偿一些。您看,可好?”
老师压根不搭理。
“算了,关婮。”姚淑女看不惯老师那副高傲的派头,“不就是小孩子打架嘛,有什么大不了的。谁家孩子没打过架。该赔的医药费,我们都会赔的。彤儿,走,母亲带你回家。”
调皮的万华彤当真听话,任由姚淑女搂着他肩膀,走出学堂。
关婮尴尬,朝老师和学生们笑笑,给了些银两,往后退了两步,行了个大大的道歉礼,仓皇而逃。
出了学堂,姚淑女问:“你当真经常在学堂打人?”
“但凡不愿服从我的,我都要揍。”万华彤骄傲地道。
姚淑女偷偷递给他一个白眼,又看向关婮,咬牙切齿地做鬼脸。
关婮匿笑,劝道:“彤儿,在外面,不可以这样打人。打架事小,伤人是大,再说他们是你同窗,你怎能……”
“不要你们管!”万华彤直接打断她的话,推开姚淑女,气愤地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