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娘子甩了一个好大的脸色给关娘子,我瞧,关娘子往后再也不会帮着她们一家三口说话了。”“活该。”刁当当冷笑,关婮性子冲动,且喜欢当众顶撞她,包括当众责骂自己的宝贝孙子,不如姚淑女得人喜欢。略思量了会,她命丫鬟叫关婮过来。“母亲,”关婮知道这时候喊她来,必然是要给下马威的,于是主动承认错误,这是姚淑女给她出的主意,“儿媳当众顶撞您,实在不孝,望您不要再生气了。”刁当当故意不说话,端着茶杯,小抿一口。
万荇之的娘子周琴瑟视唯一的女儿瑶瑶为命,每日形影不离,忽遇女儿不见了,她急得满院子找,放声大喊。
“瑶瑶——”
周琴瑟本是位安静美好的女子,相貌秀丽,温文尔雅,但若是遇见女儿不适的事,那便像换了个人似的。
找不到瑶瑶,她像个疯子般四处翻找。此时若有下人说句语气不恰当的话,必能得来她的一巴掌。
找了许久,近身伺候的婢女匆忙跑来,一边大喊。
“娘子,我们姑娘好像在老夫人院里,听说被他们院里的少爷打了,正在哭天喊地呢。”自家丫鬟,心里自然是向着自己的。
周琴瑟听了,顿时瞪起双眼,疾步奔向大房院里,人还未到,便扯着嗓子喊:“瑶瑶
——瑶瑶——”
孩子仍在哭,听见亲娘喊她,立即回头,哭得更大声,努力嘶吼,涨红了整张小脸,扭着脖子喊:“阿娘。”
瞧上去就省一口气了,着实吓人。
关婮努力拍着她的背后,就怕她一口气吊不上来,呜呼一命了。
周琴瑟心疼得眼泪簌簌往下落,奔过来就从关婮怀里抢走了瑶瑶,搂在怀里左亲又亲,悲伤地哭。
母女俩抱在一起痛哭,看得在场人心生恻隐。
站在院里的人都没说话,只安静地看着母女俩。
关婮最见不惯孩子受委屈、老人受苦,望着这一幕,心里不是滋味,便轻轻拍了拍周琴瑟的手臂,低声安慰:“没事了。”
哪知周琴瑟竟不领情,愤怒地甩开她的手,继而义愤填膺地盯着站在门廊台阶前的刁当当道:“大娘明知瑶瑶患有心病,为什么还让彤儿打她?我与荇郎恪守本分,从不越距,只是想瑶瑶平安长大,难道这也不行吗?若是瑶瑶今日死在你院里,我即便是告到圣上面前,也要将你绳之以法。”
这番话,听得关婮与姚淑女莫名其妙的。按理说小孩子打架,不该上升到大人,即使刁当当有管束不当之责,也不能告到当今圣上那儿吧。
两人相互对视一眼,略感惊讶与好奇。姚淑女馊主意多,悄悄拽关婮衣服,带她往后退,让出空地,作为即将要使用的战场。
“谁说彤儿打你女儿了?”刁当当回怼,“你自己女儿有病,不好好看着,反倒打一耙,来我院里吆五喝六。周琴瑟,我瞧你是个斯文人,从不愿与你说难听话,你可不要逼我就范!”
“怎么,你还想杀了我们一家三口?”周琴瑟说几句话后,情绪逐渐稳定下来,搂着瑶瑶轻轻晃动身体。
万华彤插嘴:“杀了你又怎样?”昂着头,怒气冲冲地看着周琴瑟。
“万华彤!”关婮无法接受一个七岁孩子如此说话,立即严厉地看着他,“不能这样跟二婶说话,本就是你打了瑶瑶,理应道歉。”
没想到刁当当只知护孙子,竟还反问关婮:“道什么歉?不需要道歉。”
“母亲,”关婮必须要说几句公道话,“彤儿调皮,爱打人,现在又口无遮拦。如此下去,将来必有麻烦。”
气得刁当当火冒三丈:“这哪有你说话的份。给我退下。”
“母亲……”关婮不从。
姚淑女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拽走。
“彤儿,进屋。”刁当当伸手,笑着喊宝贝孙子进屋,至于廊下受委屈的母女,任由她们哭去吧。
周琴瑟无奈,抱着孩子愤怒地离开。
关婮同情,挣开姚淑女的手,追上去。
“你别犯傻。”姚淑女抓不住人,只能站原地小声提醒,“关婮,你给我回来,听见没有?”
即使听见,关婮也假装没听见,她疾步跟上周琴瑟母女:“二婶。瑶瑶还好吧?彤儿实在过分,我替他向瑶瑶道歉。”
周琴瑟含泪看了她一眼,方才的愤怒逐渐平缓,吸了吸鼻子,温柔的泪水无声落下,搂着孩子轻声道:“抱歉,关娘子,方才担心瑶瑶,才那样对你。”
“我都明白。”关婮会心地笑笑,看向趴在母亲肩膀上的瑶瑶,“往后出门,定要看好了,切不可再出现今天的事。瑶瑶这般可爱的小姑娘,当真可人,我很喜欢她。其实每回看见她,都想抱一抱,今天可算抱上了。”
世间哪个母亲不喜欢旁人夸自己的孩子?周琴瑟听了,嘴角微微扬起一抹舒心的笑容,亲了亲瑶瑶的脸蛋。
母女俩长得像,都是美人胚子。
“关娘子不知,瑶瑶出生时,受了大罪,又从娘胎里带着病出来。”周琴瑟叹气,“这都怪我,怀胎时受了惊吓,这才苦了瑶瑶。”
“受惊吓?”关婮好奇,“我虽嫁进来不久,但听他们说,二叔与二婶极其恩爱,像对神仙眷侣,怎就受了惊吓?”
周琴瑟抿嘴微笑:“这话不假。”
“那瑶瑶为什么会受惊吓?”
“因为大娘。”周琴瑟再次叹气,“我相公的生母是瑶瑶爷爷的外室,两人私下来往,多年来不曾让家人知晓。原本打算瞒一辈子的,谁能想到忽然病死了,我相公那时年幼,瑶瑶爷爷便将他带回万家。后知后觉的大娘恨之入骨,便日夜打骂。后来,我们成婚后,相公才结束这种苦难,可没想到瑶瑶又……”
说着,又哽咽起来。
关婮听了,不知说什么,只好轻抚瑶瑶背后,无声安慰。
“我刚才跟你说的,你可千万别告诉旁人。”周琴瑟忽然小声叮嘱,“我见你是个实心眼的,这才向你倾诉苦楚。”
“我明白。”关婮颔首。
周琴瑟顿足,转身,忽转变脸,怒道:“好了,关娘子,你不要再说了。我知道,你无论说什么都是为了你那继子。哼!”
说完,气愤地走了。
说得关婮满脸茫然,轻抚瑶瑶的手,还悬在半空。一时没反应过来,当真接不住周琴瑟的招。
愣了好大会,才回过神。
跟在树后偷看的老妈子,立即小跑着,将眼见的画面,如实陈述给刁当当听。
“周娘子甩了一个好大的脸色给关娘子,我瞧,关娘子往后再也不会帮着她们一家三口说话了。”
“活该。”刁当当冷笑,关婮性子冲动,且喜欢当众顶撞她,包括当众责骂自己的宝贝孙子,不如姚淑女得人喜欢。
略思量了会,她命丫鬟叫关婮过来。
“母亲,”关婮知道这时候喊她来,必然是要给下马威的,于是主动承认错误,这是姚淑女给她出的主意,“儿媳当众顶撞您,实在不孝,望您不要再生气了。”
刁当当故意不说话,端着茶杯,小抿一口。
“还有彤儿,我……我担心他长大以后,性子不好,所以想趁年纪小,多加管束。母亲,我这一切都是为了彤儿,为了老爷和万家。”
刁当当这才放下茶杯,略微笑笑:“你的苦心,我怎能不知呢。只不过,彤儿他如今还不愿认你们,我也为难呐。tຊ”
这话几个意思?关婮不明白:“那母亲……”
“听说刚才周琴瑟骂你了?”刁当当问。
消息如此灵通?莫不是有人跟踪吧。关婮心有怀疑:“是啊,骂了。不过二婶正在气头上,不碍事的。”
“你能这样想,也好。”刁当当笑了笑,伸手拉关婮,情真意切地道,“我见你如此识大体,想让你管理家中一些琐事,你可愿意?”
本以为会被指责,没想到竟要升官。关婮茫然,只能赶鸭子上架,笑着点头:“母亲尽管吩咐就是,只要是儿媳能做、会做的,儿媳二话不说。”
“厨房缺个管事的,平日邵刚不忙时便过去看看,但总力不从心。我又不放心旁人,姚娘子我瞧着有些懒,所以只能找你。要不是今天见你处事公道,我还看不出你的品行呢。”
“母亲说的都好。”关婮被灌了迷魂汤,笑着一饮而下,还挺好喝的,“儿媳就喜欢干活。那儿媳现在就去?”
“嗯,快去吧。”刁当当笑眯眯的。
关婮喜欢劳动,喜欢厨房,喜欢美食。傍晚前走进厨房,笑着和大家问好。
然而,厨房里的老妈子们忙着干活,没人热情搭理她,大家只抬眼看了看,象征性地问好后,便继续做自己的事情了。
被冷落,关婮满脸无所谓,走向案板前,准备切菜。
王妈妈立刻走过来,笑道:“关娘子哪能做这事。”
关婮笑笑,微微点头,又转身摘菜,拿起一把芹菜,掐掉两片叶子,又被李妈妈一把抢了去。
“关娘子,这是我的活,还是我来吧。”
“好。”关婮笑笑,“我去烧火。”
哪知道锅底下早就坐着一人,笑着伸出头道:“这也有人呢,关娘子。”说完,又神秘地朝关婮招招手。
关婮会意,附耳过去。
“你是主子,只要看着,不需要干活。”
“那不行。”关婮横摇头,见灶前没人,灶台上摆着正要下锅的菜,她忙跨过去,刺啦啦地炒菜。
可算抢到了活。
晚餐准备妥当,分成两份,多的那份送去刁当当院里,少的那份送去万荇之院里,一直以来都是这样。
除了分量少些,菜品并没有差别。老妈子们陆续忙着送晚餐到各院里,关婮便在厨房收拾。
“关娘子,你为什么被打发来厨房?”烧火小厮笑道,“厨房可不是好地方,你没见那几个妈妈都不理人吗。”
“我是来干活的,不需要她们理。”关婮一边刷锅,一边笑着问,“你一直都是烧火的吗?”
“是呀。”
“几岁了。”
“十四。”
“叫什么名字?”
“汪默。”
“我好像没听过你的名字。”
“你是贵人,哪听过我的名字。”
关婮笑笑,没说心里话。
汪默伸头朝门口望了望,见门口没有第三人,慌忙凑到关婮身旁,低语:“二老爷那边的伙食,其实不好。老夫人克扣他们,还不许我们说。”
“不能吧。”关婮分明记得今晚的菜式相同。
“老夫人想把二老爷一家三口赶出去,还想下毒害他们呢。”
关婮听了,瞠目结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