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叶钊手里夹着烟,放在嘴唇前,只露上半张脸,因避开烟雾而微隆起卧蚕的眼睛显得尤为深邃。
“你是不是业绩特别好啊,”她拿着布丁走过来,“二十万。”
叶钊不解其意,“还行。”
山茶撕着布丁的包装纸,没再看他,“肯定特别好,长这样,多少人急着找你卖保险。”
叶钊哂笑,山茶也笑着看过去,“我小姑就是其中之一嘛。”
“你想多了。”
山茶将腰抵在柜台上,斜斜靠着,慢慢吃着布丁。
叶钊的布丁盒空了,烟头也丢在了烟缸里,和另外两节烟头对放着。他手里的书厚厚一本,书壳包了灰白色的包书纸,将他的脸完全遮住。
她感到无聊,“你在看什么?”
“《白痴》。”
布丁刚送入口,她咬住勺子,“你才白痴!”
叶钊把书移开,似笑非笑地说:“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白痴》。”
倒显得她很无知似的,也对,她本来就“不学无术”,这样想着,她轻轻一笑,“讲什么的?”
叶钊不想说太多话,择了个广泛的概念,说:“十九世纪俄国社会的冲突。”
“好无聊,你怎么喜欢看这种书。”
沉默片刻,他说:“一个人坐这儿没事做。”
山茶把布丁放到桌上,伸手把他的书扣在一边,“哪儿一个人啊,我不是人吗?我陪你聊天,别看了。”
叶钊十指交叠握在一起,“不回去吗?”
“赶我走啊。”山茶吃了一勺布丁,舔了舔勺子,半咬在嘴里,“我是你的客户哎。”
“太晚你家人会担心。”
“叶叔叔。”山茶眉眼里盛满了促狭,“别跟老头似的,叶叔叔。”
叶钊表情淡漠,重新拾起书,任她“叶叔叔”“二十万”来回着叫也不答话。
山茶好似完全放松了,趴在桌子上看他,“放点儿歌行不行啊?”
他从书后面露出眼睛,“只有那一张碟。”
“没有背景音乐看书,不会睡着吗?”
叶钊回身拉开柜子,拿出来的却不是唱片,而是一袋手持的线香烟花,“手伸出来。”
山茶支起身子去瞧,“干什么?”
叶钊把袋子拍到她手上,“拿去玩吧,别在店里放。”语气跟哄小孩似的。
“你们这儿还有这个东西,不早说。”山茶浅浅横他一眼,不知这模样有多娇嗔。他捕捉到了,下意识地敛了眼帘。
山茶取了两支烟花,揣上打火机,欣然跑出门去。叶钊在座位上轻叹,“就是个妹仔。”
不一会儿,门外传来女孩的呼喊,“二十万,它怎么点不燃啊,快来看看!”
叶钊无奈地呼出一口气,走了出去。
霎时又听见女孩的声音,“燃了,燃了!叶钊,点亮了!”
山茶手持线香,笑着回头。
花火噼里啪啦亮起,像一簇跳跃的星星,火光映着她的脸庞,缀在她眼里,如一条永恒存在的明亮的星河。
也不知是烟火还是那笑容迷蒙了他的眼睛,叶钊有一瞬间的愣神。
“给你。”山茶不容分说地将分了一支递到他手中。
叶钊捏着末端的铁丝,一会儿看手上,一会儿看她,最后垂眸笑起来,“这么开心?”
“对啊。”山茶还是笑着,“我好久没放过烟花了。”
叶钊拎着袋子晃了晃,“现在可以放个够,店里还有。”
瑟瑟冷风吹拂,撩起女孩的发稍,璀璨星火随着她的旋转和摆动,在半空中拖曳出一道道光迹。密不透风的网一般的天幕,好似都被这零星的花火染得明亮。
叶钊双手揣在兜里,站在她身旁静静地看着,笑意攀上眼角,藏也藏不住。所有的疲惫一扫而光,此时此刻,他感到一种单纯而宁静的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