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鸢比救护车先到医院。
她看也没看裴知白一眼,满目都是倒在病床上昏迷不醒的白榆。
急救室的手术灯光亮起,南鸢摇摇晃晃地扶住墙壁。
和裴知白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发布会的时候,我就应该当场就走。”
有关白榆受伤的起因和经过,南鸢得到消息的速度和裴家情报网传来消息的速度不相上下。
南鸢是一位很合格的母亲。
“抱歉。”裴知白在她身后低头,“是我没有保护好他。”
南鸢摇摇头,“我不是在怪你,我只是怪自己。”她说着把白榆放在第一位,但在明知发布会不能开的情况下,还是为了白无庸,留在了现场。
这件事真要深究,每个人都有责任。
尤其是急于宣告主权的裴知白。
明明可以私下订婚,半年后没缘分好聚好散,消息扩散范围再大也会止于裴、白两家。
大张旗鼓的发布会一开,两个刚成年不久的孩子就成了巨大的焦点,什么畏光的臭虫都敢贬低两句。
南鸢擦去脸颊的湿润,“事已至此,追究深了也没什么用。”她回过头,打量着同样狼狈的alpha,裴知白总是光鲜亮丽,每次出现像是tຊ连头发丝的弧度都计算好了,但现在,他的衬衫皱巴巴地一半塞在裤腰里,一边落在外面。眼前的人和她有同样的立场,南鸢低声问,“这件事,是你来处理,还是我来?”
她的语气不再如往常般温润,带着丝丝狠厉。
裴知白说:“我会处理好。”
幸而没有伤到重要部位,止住血缝了八针后,白榆转入了普通病房。
南鸢在病房里陪床,裴知白站在床边盯着白榆输完液,低声道了句别,离开病房。
待他走后,南鸢起身,反锁病房门,重新回到病床边,弯腰,压下白榆颈侧的病号服,借着明亮的灯光观察他的腺体。
还好,只是微微鼓起,没有出现红肿的状态。
白榆晕过去不是因为脑后的伤,是被满教室不同种类的alpha激的。
南鸢藏着一个只有她和孟春知道的秘密。
白榆根本不可以出现在alpha信息素浓度过高的场合。
他会出现类过敏症状,腺体红肿,陷入昏迷状态。
白榆第一次犯病时,是和沈玳几个人在一起。听说犯病前,还拉着人在唱“兄弟抱一下”。
检查结果出来,南鸢谁也没告诉,她恳求孟春和她一起瞒着白榆。
“你不告诉他,在他眼里,你就是在莫名其妙控制他的交友。”孟春叹气道,“他会恨你的。”
白榆是很乖很懂事的孩子,南鸢知道,孟春说的不可能成为事实。
而且,真的要恨也没关系。
“白榆受到的约束已经够多了。”她那时跟孟春说,“你也说过敏是概率性事件,要达到过敏的条件很苛刻。你不能让他因为有呛到的可能,每次喝水都在担心吧。”
那次不欢而散,孟春说看不懂她。
南鸢也看不懂自己。
她做的事情好像在自相矛盾。
白榆很久没有犯过病了,南鸢摸了摸他似乎瘦了一圈的脸,心疼得难以复加。
病房门被敲响,南倩小心翼翼的声音传来。
“姐,你在吗?”
南鸢揉了把白榆的头发,走过去开门。
南倩越过她的肩头往病床的方向看,问:“白榆没事儿吧?”
“没事。”南鸢让出位置让她进来,说,“裴知白到得很及时。”
不然,她不敢想,如果白榆是在几个陌生alpha面前晕倒,该是什么后果。
“你别说,吓死我了。”南倩压着声音,“白榆受伤后,裴知白的信息素直接炸了。当时以为只有班里的几个alpha受不了,刚刚校方来了消息,一栋楼的alpha都出现了排斥的症状,大部分都送去校医院了。”
她看着南鸢过于紧绷的面部肌肉,开了个轻松的玩笑:“校医都在抱怨,说建校以来都没那么忙过。”
南鸢给南倩倒了一杯水,弯腰替白榆掖了掖被子,“事情闹那么大,会怎么处理?”
“还不知道。”南倩喝了半杯水,拉住南鸢的衣角晃了一下,“但姐,我得跟你说实话。这事儿是蒋峰和周平先挑起来的不错,但白榆也动手了,校方肯定不会姑息任何一方。甚至裴知白,光明正大地用信息素压迫alpha,也逃不过一顿处罚。”
南鸢嗤了一声,“什么时候受害者也要付出代价?”
“规则有时候就是这样的。”南倩叹气道,“它肯定是有保护作用的,但非要质疑,你又会发现它其实没那么公平全面。”
南鸢不语。
南倩又晃了一下她的衣角,斟酌着道:“其实在送白榆来的时候,裴知白已经失控了。他是撑着打了两支强效抑制剂才跟过来的。当时他那样子,我看着像被勾起来了易感期。”
南鸢猛地抬眼。
“但他什么也没做。”南倩说,“白榆就在他怀里呢,他什么也没做。”
alpha的易感期是一个痛苦的过程,他们会被激发出性格里最恶劣的一面。易感期的时候,他们的世界是没有光的,人性的黑暗迫使他们破坏和摧毁眼前的一切,但仅剩的理智又会让他们在道德的约束下克制自己的行为。两相冲突下,人卡在中间,下一秒就会被撕裂的思想逼成一个疯子。甚至有过于痛苦的alpha,会在易感期时选择自残。
物种的进化史可以归类为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四个字。
一位S级alpha曾经在一次采访中直言,人类在一直往前走,但alpha的易感期是物种的倒退。他说经历易感期的时候,会觉得不如死了。不过,遇见心仪的omega后,易感期就好熬很多。omega的信息素对alpha有安抚作用,他们会用大度的接受和没有底线的顺从安抚自己的alpha。
百分之九十九的匹配度,裴知白只要咬白榆一口,就算只是临时标记,也能压制住易感期的反应。
“我当时不小心看见了试管上的标签。”南倩说,“上面没有抑制剂的名字,只有一个似是而非的英文和数字组成的编码。”
由于白榆的关系,南鸢对编码异常敏感,“是什么?”
“S7。”南倩声音更低了,“但我分明记得,S7,是禁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