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瓜稀饭,我已经熬好了,待会稍凉点就能吃。”
方向阳温和地笑着。
熬好了?
纪晓婉顿时就迷瞪了。
要知道丈夫可是从不进厨房的,不止是结婚后如此,结婚前也一样。
他会熬粥?
纪晓婉一百万个不信。
但却并没开口质疑,就只是视线下移,狐疑地看向了那两根粗竹杠。
“我打算编织些虾笼、鱼笼,咱们家能不能翻身,就全看这个了。”
方向阳并没卖什么关子,乐呵呵地解释了一句。
“???”
纪晓婉登时就更迷茫了几分。
要说农活,丈夫在堕落前,倒是干得挺不错的。
可她从来都不知道丈夫还有篾匠手艺。
至于虾笼、鱼笼,究竟是啥玩意儿,她根本就没听说过。
“呵。”
方向阳并没多言解释,也就只是淡然地笑了笑。
在将其中一根竹杠丢弃于地的同时,从后腰处抽出了柄柴刀。
瞄了眼手中剩下的那根竹杠,挥手就是一劈。
霎那间,只见刀光闪过,粗竹杠当即就被劈成了两片。
而后,方向阳手臂连挥,一根根只有成年人小拇指一半粗细的细竹条就这么出现在了纪晓婉的眼前。
每一根都是那么的匀称笔直。
就跟机械加工出来的没啥两样。
纪晓婉顿时看得个眼晕。
这,还是往昔那个游手好闲的方向阳吗?
他什么时候掌握了这么一手好篾匠活。
不说旁的,光是这等刀功,比起村东头的老篾匠方三泡都差不了多少了。
但,更令她震惊的还在后头呢。
在篾完了竹条后,方向阳紧着就拖过了一把矮椅,就此端坐了下来。
捡起了竹条,双手翻飞间,一根根竹条乖巧听话地任由方向阳摆布着。
一连串的tຊ动作可谓是行云流水,美感十足。
没多久,一个笼子的雏形就已完成了大半。
只见那笼子竹条排列整齐,孔隙细密,大小几乎完全一致,笼体优美,光是看着,就令人赏心悦目。
纪晓婉真就被彻底迷住了,浑然没注意到方向阳的弟妹们也都在一旁发着愣。
“哥,你编这笼子做啥呢?”
当笼体彻底完工时,一个满是疑惑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方向阳抬起了头,循声望了过去,眼中当即就有柔情一闪而过。
因为发问的那人是他的二弟方向东,还差两个月就满十九岁。
边上,瘦皮猴一般的少年是他的三弟,十四岁的方向南。
另外两名少女则是十七岁的大妹方欣兰与十二岁的小妹方欣怡。
就只差已经出嫁的大姐方欣倩。
这些,就是他在世上最亲的亲人了。
前世,他没能尽到兄长的职责,弟妹们过得都很不如意。
这一世,他绝对不会再犯下同样的错误了。
“接着。”
方向阳没急着解释,在放下了笼子后,又飞快地做了个有不少斜垂着的细竹片的空心顶盖。
在将盖子往笼体上一合后,随手就丢给了方向东。
“这东西……”
掂了几下笼子后,方向东隐约看出了些端倪。
只是一时半会又不太敢确定。
“大哥,这东西是用来捉虾的吧?还有,捉黄鳝、泥鳅应该也能用。”
倒是皮猴子一般的方向南机灵,一口就道破了根底。
“三弟说得没错,这东西就是抓虾用的。”
“待会,我还会再做两种笼子,一种是抓鱼用的,还有一种是专门抓黄鳝用的。”
“配合上特制的饵料,村前那条白洋河以及公社各处的沟渠就是咱们家的聚宝盆。”
“搞好了,一天收获鱼虾二百斤以上根本不是问题。”
“按城里的价格,河虾一斤六毛八,河鱼一斤七毛三,黄鳝、泥鳅都是七毛五,还都得有票。”
“咱们随便整,一天少说一百五十元打底,搞它个十来天,咱们家就可以盖新瓦房了。”
要想快速发家,那就得抢先机,大规模贩运肯定得全家齐上阵。
所以,完全没任何保密的必要。
“向阳,这可是投机倒把呢,万一要是……”
方向阳倒是说得个慷慨激昂,可纪晓婉听完了之后,眉头却是立马就皱了起来。
“不用担心,三中全会后,国家的相关政策已经出台,对这类事,县公安局现在已经不太管了。”
“咱们只要不去城里,那就问题不大。”
现如今确实是个敏感时期。
哪怕三中全会上已经做出了进行农村改革的决议,小岗村也已率先实施了包产到户。
但,全国各地的总体风气还是相当的保守,对投机倒把一事依旧抓得很严。
具体到云溪县,真正进行农村改革试点,那还得到明年的年初。
在此之前,搞个体经济确实还有着不小的风险。
但,方向阳不打算多等了。
这一世,他要的就是快速起家,给妻女一个富足安康的幸福生活。
“不去城里,那能到哪卖啊?卖不掉,咱们自家全吃了不成?”
方向阳话音刚落,嘴快的方欣兰当即就翻白眼了。
要知道村里的孩子们平日里其实也没少捉鱼摸虾钓黄鳝。
但,顶多也就只是拿回家煮了吃。
卖是卖不掉的,家家户户都没几个钱,不是年节时,谁舍得花钱买这些啊。
至于说供销社,那就更没指望了,他们只收公社饲养的家禽家畜。
私人的,除了鸡蛋、香菇、红菇干等少量几样外,其它东西根本不收。
真整多了,指不定还会扣你一顶投机倒把的帽子,东西没收,人送局子。
“哥,大妹的话糙理不糙,鱼虾整多了,咱们自己吃不完,又没地儿卖,那不是白费劲吗?”
不止是方欣兰对方向阳的计划不看好,方向东等人也同样如此。
“你们啊,全都是死脑筋。”
“好好想想,从咱们村到县里,走十五里地,是不是有两家规模不小的工厂?”
“一家是维尼纶厂,有职工一千二百余,另一家是重机厂,有职工一千五百余。”
“这两家厂挨在一起,离县里可都有二十来里路呢。”
“那地儿可没供销社,他们的职工不想吃食堂的话,就得去城里买菜,老大的不方便。”
“咱们把鱼虾弄到两家厂后头的宿舍区,还怕卖不出去?”
在环视了一下泄了气的弟妹们后,方向阳当即就摇头失笑了。
“呀,也是呢。”
“这主意好!”
……
听完了方向阳的话后,兄妹几个顿时都来了精神。
要知道家里如今就只四人能赚工分,加起来依旧少得可怜。
个中最猛的方向东累死累活干一天下来,也就只能拿到九个工分,每个工分就只值三分钱。
一天赚个两毛七,连包大前门都买不起。
若是方向阳的办法可行,那,方家的好日子真就要来了。
“对了,大哥,你什么时候学会的篾匠手艺?还有,你怎么会懂得做虾笼?”
这时候,心细的方欣兰突然抛出了个敏感问题。
当即就引得一大家子人全都惊疑不定地望向了方向阳。
要知道篾匠活可不是那么好学的,村里不知有多少人想跟方三泡学手艺。
但,都没能得逞。
人家说了,他这门手艺不外传。
再有,云溪县这头竹林不少,家家户户也都会拿来弄些簸箕、竹筐啥的。
却没人想过竹子还能用来编织虾笼。
更奇怪的是——就方向阳这两年来的懒散,他怎么能懂得这么许多。
“前些日子跟人学的。”
“行了,别扯这些了,粥都快凉透了,大家伙先吃饭。”
“回头咱们再来计较怎么搞吧。”
怎么会的?
当然是前世时学会的。
在离开家乡后,方向阳干过的工作多了。
在真正发家前,他曾在工地当过泥水小工,也曾在竹制品厂当过临时工,在川菜馆里当过帮厨。
更曾在私人工厂里干过技工,后来还当过保安,做过小商贩。
最后靠开连锁超市崛起,并迅速转向房地产业,从而积累起了巨额财富。
这些,说起来,可都是泪呢。
“???”
对方向阳的解释,众人显然都有些个接受不良。
这位,前些天可是一直都在耍钱呢,啥时见他用心跟人学手艺了?
再者,就算是学了,几天下来就能有这等功夫,骗鬼吧?
“咣当!”
就在此时,虚掩着的院门突然被人给撞开了。
旋即就见几名流里流气的青年从门外走了进来。
当先的是一名敞着怀的光头。
终于还是来了!
方向阳只一眼就认出了那名光头青年,此人正是前世害得他家破人亡的村中无赖齐三省。
“齐光头,你想干什么?”
方向东对齐三省向来厌恶至极,此时一见这家伙居然敢带人来自己家里闹事,顿时就炸了。
“干什么?当然是来收债喽,你哥把你嫂子输给了我们兄弟几个。”
“愿赌服输啊,嘿,今天,哥几个有得乐呵了。”
齐三省就是一泼皮无赖,属于那种就算打不过你,他也敢不断阴你的那类人。
玩的就是个“狠”字,他又怎会怕了方向东的冷厉。
“哈哈……”
“嘿嘿……”
……
齐三省话音一落,身后几名街溜子顿时都跟着怪笑开了。
“向阳,你……”
纪晓婉当即就被气得浑身直打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