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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支书没意见的话,我这头肯定没问题。”
  齐保华精明得很。
  只略一沉思,便即猜到了方向阳的算路——肯定是在打着白洋河鱼虾的主意。
  但却并不觉得能有啥大不了的。
  毕竟公社里的渔网、渔船早在二十多年前割资本主义尾巴时,就都已经被销毁殆尽了。
  而要想购买,光是村里的证明,根本不够看,非得公社出证明不可。
  就方向阳的人脉,齐保华可不觉得他能搞得到。
  若是光靠钓鱼,那又能有多少收获呢?
  爱怎么整,随意好了,完全没必要计较那么许多。
  “那行,就这么说定了。”
  以方向阳的阅历,当然清楚齐保华究竟在想些什么。
  但却根本不以为意。
  没有渔船、渔具就没法打渔了?
  笑话!
  海边人靠虾笼、蟹笼、鱼笼讨小海,照样能赚得个盆满钵溢。
  只不过云溪县这头没人搞过这个罢了。
  纯属见识不够。
  齐保华自以为得计,在征得了方向阳的同意后,紧着就转回去跟方明忠等村干部们商榷了一番。
  “齐三省图谋不轨,行为恶劣,被打断腿纯属活该,这件事就到此为tຊ止!”
  片刻之后,方明忠代表村委会宣布了最终决定。
  很快就有几名齐家人从外头挤了进来,将哀嚎不止的齐三省给抬走了。
  没了热闹可看,围观的人群也就很快都散了个精光。
  毕竟再过小半个月就要下田割水稻了。
  这当口上,大家伙都得好好养精蓄锐上一番,若不然,到时候非得累趴下不可。
  外人是散尽了,可家人们却都还聚集在院子里,全都满脸古怪之色地看着方向阳。
  “粥应该是凉透了,欣兰,你去热一下。”
  仇是报了,可难关其实还没真正过去。
  这一点,方向阳心中有数。
  但他却并不打算急着解释。
  “哦,好。”
  方欣兰原本对自家大哥的自甘堕落很看不顺眼,所以,一向以来,可没少冷嘲热讽。
  但现在,她不太敢了。
  只因方向阳先前悍然打断齐三省小腿的那一幕实在是太过令人惊惧了些。
  “欣怡,你带芊芊先在院子里玩一会。”
  见纪晓婉已低着头往正房走了去,方向阳自然不敢稍有耽搁。
  在叮嘱了小妹一句后,跟着就进了房,顺手把门给反扣住了。
  纪晓婉没开口发问,转过了身后,就这么静静地看着方向阳,眼神复杂至极。
  “晓婉,我知道自己没资格说抱歉,因为我错得确实太离谱了些。”
  “但,我已经在改了,请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
  方向阳没说什么解释的话语,就只诚恳地认着错。
  “……”
  纪晓婉还是没有开口。
  因为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从昨夜起,她就已隐约察觉到了不对。
  今早,自家丈夫的表现更是完全像是换了个人,少了往昔的青涩,多了果决与狠戾。
  不仅如此,气质上也截然不同了,身上明显洋溢着上位者掌控一切的超然自信。
  也就是样貌没变,否则,她都忍不住要怀疑面前这位是不是被掉了包。
  “晓婉,昨夜,在醒来前,我做了个奇怪的梦。”
  “在梦里,你因为对我的行为感到极度的失望,带着芊芊一道投了河。”
  “我绝望了,从此远离家乡,再也没回来过,后来,我经历了无数的事情,甚至还发了大财。”
  “但是,没有你们母女的生活是那么的寡淡,就跟一张黑白照片似的,完全没有任何的色彩。”
  “我怕了,真的怕了,我不能失去你们母女!”
  “晓婉,给我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好吗?我会照顾好你跟芊芊的。”
  “我发誓,从今往后,绝对不允许有人伤害到你们,哪怕是要我付出生命的代价,那也在所不惜。”
  方向阳其实也不确定自己到底是庄生晓梦迷蝴蝶呢,还是蝴蝶在梦中变成了庄生。
  但,有一条他是清楚的,那就是纪晓婉母女绝对比他自己的生命更重要。
  “这梦……”
  纪晓婉只说了两个字,就不知道该如何接了。
  因为她先前确实起过带着芊芊一道一了百了的心思。
  只是,后来想到了方向阳昨夜醒来后所说所做的一切,她又觉得自家丈夫似乎并不是那么的无可救药。
  但,要她就这么原谅了方向阳,那也绝无可能。
  要知道她是人,不是商品,更不是可以随便押上桌的赌注!
  “这梦太真实了,真实到令我深感恐慌”
  “晓婉,我确实犯下了大错,我不敢奢求你现在就原谅我。”
  “但,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机会,我会等你重新爱上我。”
  “晓婉,我求你了。”
  前世那等孤苦伶仃的日子,方向阳是真的过够了,他绝对不想这一世再度重温。
  “看你的表现吧。”
  纪晓婉迷茫了。
  因为她不知道丈夫身上的这等变化究竟是好是坏。
  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能适应得了。
  只能走着瞧了。
  “谢谢,我会努力证明自己的。”
  只要纪晓婉不离开就好,方向阳真的不敢奢求更多了。
  “笃、笃。”
  这时候,门突然被敲响了。
  “芊芊?”
  方向阳开门一看,见自家女儿孤零零地站在门外,心顿时就是一疼。
  伸手想要去抱女儿。
  但却没想到女儿当即就害怕地向后缩了几步。
  这就令方向阳尬在了当场。
  好在纪晓婉及时走了过来,温柔地将女儿抱进了怀中。
  “妈妈,你是不是不要爸爸了?”
  女儿先是用脸颊蹭了蹭妈妈,而后方才怯怯地发问了一句。
  “为什么这么问?”
  纪晓婉讶异难免。
  这,完全不是女儿这个年龄的孩子所能问出的问题。
  “小姑说了,我不来劝,妈妈你肯定不会再要爸爸了。”
  方芊芊歪了下小脑袋,很诚实地把小姑给卖了。
  “那你还要不要爸爸呢?”
  小姑子还真是啥话都敢乱教。
  纪晓婉实在是有些个哭笑不得。
  “芊芊就只有一个爸爸啊。”
  方芊芊很认真地想了想之后,这才回了一句。
  当即就令方向阳瞬间眼角湿润。
  纪晓婉则是掉了泪。
  但她并没多说些什么,就只紧紧地抱住了女儿……
  “阳哥,您要的证明盖好章了。”
  午饭过后,大伯那十五岁的小儿子方向英来了。
  挺帅气阳光的个小家伙。
  只是,在将证明文书递给方向阳时,他的笑容明显有些僵。
  因为他刚听说了,村中一霸齐三省那条被打断的腿保不住了,下半辈子只能当个瘸子。
  自家这位堂哥真是太狠了些。
  他有点怕。
  “嗯,向英,接下来我有桩大事要办,你来给我打下手,一天给你两块钱。”
  在放下了编织到一半的鱼笼后,方向阳伸手接过了证明文书。
  仔细地浏览了一遍,见没什么问题,这才满意地收进了口袋中。
  “啊……”
  “你要是不愿意,那就算了。”
  “愿意,愿意,阳哥,我都听您的。”
  回过了神来后,方向英顿时大喜过望。
  要知道他老爹是村支书,一个月才赚四十二元五角,就这,还是上个月才刚涨了一级工资的缘故。
  平均下来,一天都不到二元。
  至于他自己,初中刚毕业,招工没门路,下田又嫌累,正不知该干啥才好呢。
  如今,自家堂哥肯给机会,哪有不赶紧接着的道理。
  “那行,你现在就跟向南一道去挖蚯蚓,最少要挖一斤半回来。”
  愿意就成,方向阳毫不客气地就指使上了。
  “哥,咱们家应该不缺人手吧?”
  方向英开开心心地跟着方向南一道出了门,可方欣兰却是憋不住了。
  一天两块钱呢,这可不是个小数目,她舍不得。
  “你跟嫂子一道去炸些面粉团子,三斤左右,记得把油沥干些。”
  方向阳并不打算多言解释。
  “哦。”
  见兄长冷下了脸,方欣兰莫名有点怕。
  不敢再多啰嗦,紧着就奔厨房去了。
  “呼……”
  方向阳有点无奈。
  他其实并不想这样生硬。
  这是自家妹子呢,不是下属,更不是仇敌。
  奈何,有些事,真的不能说破。
  没错,自家的人手确实是够了。
  问题是吃独食是会惹众怒的,必须先把大伯的家人也给牵了进来,才能压得住群情。
  再者,万一要是公社有人下来检查,没大伯出面帮忙掩饰的话,闹不好就会出岔子。
  这里头的弯弯绕好说不好听,一旦传了出去,那就不灵了……
  “大哥,饵料都搞好了,现在就装笼子里吗?”
  四点将至,方向南龇牙咧嘴地捧着一簸箕黄乎乎的玩意儿从院门外走了进来。
  “你要这么装也行,不过,收获起码得少一半。”
  方向阳登时就笑了。
  因为他很清楚弟弟为何会是这等表情——饵料闻起来香,可制作的过程却有点不堪。
  得将油炸过的面粉团子碾碎了,然后再掺上剁碎了的蚯蚓,以二比一的比例进行糅合。
  “???”
  这话一出,不止是方向南有点懵,正在学着竹编的弟妹们也都好奇地望了过来。
  “鱼虾可都贪嘴着呢,进了笼,哪有不狂吃饵料的道理。”
  “你得往里头加多少的饵料才能有足够的收获呢?别忘了油炸面粉团子可是得花钱的。”
  方向阳没急着道破根底,而是笑着点出了关键。
  “也是啊,那,大哥,您说这饵料究竟该咋整?”
  方向南挠头了。
  其他弟妹几个同样抓瞎难免。
  纪晓婉也不例外,望向自家丈夫的眼神里满满都是探询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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