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凄惨？”“我时常来这家茶楼，倒是识得那位妇人，她早就死了丈夫，孩子还生了重病，很是不容易，茶楼掌柜见她生的还算体面，便让她在此帮忙，勉强给了她一个容身之所，可即便如此，那病弱的孩子也需要人照料啊，她只能将孩子锁在阁楼上，每隔半个时辰去探望一回……”周国公越听眉头皱得越紧。这也太惨了。他出身显赫，锦衣玉食了一辈子，遭遇过最大的困难不过是在养心殿外跪了几个时辰，何曾见过这样的人间疾苦？
“月事延后，胃口不佳，嗜睡……这些都是有身孕后的可能反应，但并不能凭此来判断有没有身孕。”温太医道，“就周大小姐的脉象来看，确实没有任何滑脉之兆，老夫一个人可能判断失误，但我们三个人都是这样的判断，总不会都错吧？”
“不可能！府医明明说我有孕了！”周妍气急败坏地拉住姜氏道，“母亲，他们都是贵妃的人，肯定不希望我入东宫，你去叫府医来，府医能证明我有孕了！”
姜氏见她这般口不择言，正打算捂住她的嘴，贵妃却猛的一拍桌案站了起来。
“放肆！你是说本宫故意命太医误诊陷害你？”
前庭众人见贵妃震怒，集体跪了下去。
姜氏连忙开口道：“小女一时受了冲击，胡言乱语，还请贵妃娘娘息怒！”
周晚棠也劝道：“娘娘，姐姐应该也不是有意冲撞您的，既然她不信宫中御医，不如就请府医再来看看吧，娘娘身正不怕影子斜，何必遭人诟病呢。”
贵妃听闻此言，赞同地朝周晚棠笑笑：“晚棠说得有理，周国公，去把你们府上的大夫请来吧。”
府医早得了消息在门外待命，一听传召立刻走了进来。
再度为周妍把脉。
片刻后，府医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小人有罪！都怪小人学艺不精，前期竟没能区分出究竟是消化不良引起的滑脉呢，还是怀有身孕引起的滑脉……如今天数长了才惊觉，是小人先前弄错了，大姑娘确实没有怀孕！”
“啊！”周妍几乎要崩溃，“不可能！怎么会这样！我不相信！”
姜氏紧紧抱住她：“乖女儿，你还年轻，还会有孩子的……”
贵妃冷眼看着哭成一团的母女二人，讥讽道：“后宫中像周大小姐这种幻孕的妃嫔不在少数，本宫见了没十个也有八个，这些妃嫔都有个共同点，就是常年入宫不得宠。真没想到周大小姐还没入宫呢，就疯成这样。”
说罢，她施施然起身，“这下好了，也不着急办什么纳采礼了，等太子大婚后再说吧。”
姜氏几乎两眼发黑：“贵妃娘娘，纳采礼都准备得差不多了，吉日就在三日后，要不还是按原计划进行吧，皇家办喜事，岂能儿戏？”
贵妃冰冷孤傲的眼神扫向姜氏：“本宫还没计较周大小姐欺君罔上之罪呢，周夫人倒指责其本宫办事儿戏来了？”
姜氏吓得腿一软，扑通跪了下来：“臣妇不敢！还请贵妃娘娘恕罪！”
贵妃像只天鹅般扬起颈项环顾四周，冷道：“本宫今日不发落你们阖府上下，完全是看在晚棠的面子上，你们再敢跟本宫指手画脚，休怪本宫无情！”
说罢，贵妃又慈爱地看了周晚棠一眼，这才领着一大帮人，浩浩荡荡地离开了。
贵妃前脚刚走，周妍就伤心欲绝地哭倒在地，姜氏不知该如何劝她，只得恶狠狠地盯着周晚棠：“你高兴了？”
周晚棠莫名其妙：“不知母亲为何要说这样的话？请恕我说句不该说的，我从前也在书上见识过假孕这一病症，主要病因就是由于患者压力过大，太想有孕而造成的。试想想，姐姐尚未成婚，为何会有这样的念头？还不是母亲给的压力太大了？”
姜氏被她怼得哑口无言，彻底没了战斗力，只能抱着周妍哭成一团。
周国公起先还哄了两句，见母女俩哭起来没完没了，也渐渐没了耐心，挥手遣散众人，离开了前庭。
恰逢此时有同僚来求见，周国公不想让外人察觉出府上的鸡飞狗跳，便带着同僚出了府。
周晚棠见状，忙给春言使了个眼色：“咱们安排好的那个人，也该登场了。”
春言心领神会，踏风而去。
—
周国公和同僚进了家茶楼，才刚在雅间坐定，便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同僚是周国公衙门上的下属，惯会察言观色，连忙问：“国公爷认得那位妇人？”
周国公不在意地摇摇头：“瞧着有些像从前在我夫人房里伺候的下人，当年好像被许配给庄子上的佃户了……不过这算起来，也一晃六七年不见了，恐怕是我认错了。”
“想来也是，国公府出来的下人必然不会过得那般凄惨。”
“凄惨？”
“我时常来这家茶楼，倒是识得那位妇人，她早就死了丈夫，孩子还生了重病，很是不容易，茶楼掌柜见她生的还算体面，便让她在此帮忙，勉强给了她一个容身之所，可即便如此，那病弱的孩子也需要人照料啊，她只能将孩子锁在阁楼上，每隔半个时辰去探望一回……”
周国公越听眉头皱得越紧。
这也太惨了。
他出身显赫，锦衣玉食了一辈子，遭遇过最大的困难不过是在养心殿外跪了几个时辰，何曾见过这样的人间疾苦？
同僚见他面色凝重，笑道：“左右也是跟我们无关的人，只当个谈资听听吧。”
周国公闻言点点头，换了别的话题。
只是不知为何，那妇人的身影总是似有若无地在他眼前绕，叫他总无法全然不在意。
那妇人越看越像是姜氏从前的大丫鬟玉瑶，连那清脆悦耳的声音，也和从前别无二致。
当初就因为玉瑶长得秀气，又天生一副好嗓子，惹得周国公不经意间多看了两眼，姜氏才将她嫁了出去。
到底是自己的大丫鬟，又没犯什么错，姜氏身为当家主母，也不好意思过分苛待，说是特地为她选了庄子上家境不错的一户人家，周国公便也没有再多问。
谁能料到，她过的竟然是这样一副悲惨生活？
周国公到底还是趁她来添茶时，唤住了她：“玉瑶？”
玉瑶似是吓了一跳，也不敢看周国公，慌慌张张就往外退，连话都没来得及应一句。
也不知是不是过于惊慌，她没走几步便脚下打滑，“哐啷”一声跌坐在了地上。
这么陡然一摔，她手上的热茶自然没能拿稳，一下泼出来大半，白皙的手背瞬间就被烫红了一大片，看上去触目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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