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科里新转来了一个重症患者，我要加班就不回去了，你和爸妈说一声。”顾本末说。刚好司机在小区门口停车，“到了。”顾陈下车，司机意犹未尽，降下车窗，大喊着给他鼓劲，“加油啊小伙子！踏出这一步就成功了！”顾陈不知道司机所说的是哪一步，囫囵道了谢谢就往里走。顾宗之坐在沙发上看书，见只有顾陈进门，便问他：“末末呢？不是说好了今晚一起吃饭吗？”顾陈边换鞋边把顾本末的话原封不动转述给他，“她今晚要加班。”陈新招呼顾陈去洗手吃饭，“她吃饭了吗？一会儿吃完了你把饭菜带去给末末。”
司机还在热情支招，顾陈知道他的主意没用，但又懒得告诉他真相，索性开始玩手机转移注意力。
屏幕突然蹦出来一条信息，是妹妹顾本末问他今晚回不回家吃饭。
顾陈抬头看窗外，发现司机已经差不多开到目的地，于是回她，“我快到爸妈家了。”
“今晚科里新转来了一个重症患者，我要加班就不回去了，你和爸妈说一声。”顾本末说。
刚好司机在小区门口停车，“到了。”
顾陈下车，司机意犹未尽，降下车窗，大喊着给他鼓劲，“加油啊小伙子！踏出这一步就成功了！”
顾陈不知道司机所说的是哪一步，囫囵道了谢谢就往里走。
顾宗之坐在沙发上看书，见只有顾陈进门，便问他：“末末呢？不是说好了今晚一起吃饭吗？”
顾陈边换鞋边把顾本末的话原封不动转述给他，“她今晚要加班。”
陈新招呼顾陈去洗手吃饭，“她吃饭了吗？一会儿吃完了你把饭菜带去给末末。”
顾陈洗完手，有气无力瘫在椅子上，“妈，我不想去。”
顾本末今年在市中心医院实习，全年无休，平时忙得脚不沾地，每次主动给他发消息，几乎都是叫他去送饭。医院的员工餐以清淡为主，她吃不惯，又不好意思和爸妈诉苦，就只能麻烦他这个只比她早出生半分钟的哥哥。
顾陈在她面前逆来顺受二十年，送个饭不算什么，但他今天被宋知初和徐立搞得没什么心情，只想吃完饭回家躺着。
陈新就当没听见，手脚利落拿出保温饭盒就开始往里盛饭夹菜，“工作上遇到不顺心的事情了？”
顾陈单手支起脑袋，郁闷道：“没怎么。”
顾宗之过来帮陈新盖好保温饭盒，由不得顾陈偷懒，“没事你就快点吃，吃完了给末末送过去。”
顾陈知道自己今晚免不了要跑一趟医院，认命地拿起筷子有一口没一口往嘴里送食物。
顾宗之收拾好饭盒坐下，见他坐没坐相，忍不住说教，“你学学人家知初，从小到大朝气蓬勃，遇到挫折不气馁，你一遇到点不顺利就愁眉苦脸，像什么话？给我坐直了。”
顾陈不情不愿挺直腰板，“我和她哪能一样。她没心没肺，整天傻乐......”
陈新皱眉制止，“怎么说话呢？”
顾陈不吱声了。
顾宗之和陈新对视一眼，问：“最近谈对象了？”
顾陈心里一惊，筷子差点脱手，面上却不显，“没对象。”
“你宋叔叔和念阿姨最近在给初初相亲，我看他们找的那个人条件挺好的，你要是没有心仪的女生，我叫他们帮你也找一个。”陈新说。
顾陈希望落空，摆出一张厌世脸恹恹道，“我有喜欢的人。”
宋顾两家父母一直都是有样学样，生怕宋知初和他两个人节奏不对等。比如初二那个寒假，宋知初被送去补课，顾宗之第二天也将他送去了同一间补习机构，又比如高一那年，他想学架子鼓，报班没多久，念春惠也把宋知初送去艺术中心跳了一个暑假的芭蕾。
诸如此类的结伴举动数不胜数，顾陈甚至以为在两家父母的安排下，他和宋知初迟早会举办同一场婚礼。
但，理想和现实相去甚远。明明六个人的抱团，最后才发现只有他一厢情愿。
顾宗之脸色严肃，“知初在大学找的那个对象不好，你也要谨慎点。你要知道，人品才是最重要的，其他都是次要。”
顾陈撇撇嘴，“她现在的相亲对象也好不到哪里去。”
年纪一大把，为人处世还像一块木头。顾陈在心里恶毒地评价着。
陈新心细，问：“你碰见了？”
“中午一起吃了饭。”顾陈一句带过。
“想不到初初还会叫你去帮忙把关。”陈新八卦的兴趣被挑起，“你觉得徐立怎么样？”
真要开口评价，顾陈发现自己还是不忍心贬低徐立，想来想去，只憋出一句不痛不痒的评价，“也就那样。”
“你不满意？”陈新看出他的欲言又止，开始担心，“是不是徐立有什么问题？你跟妈妈说，妈妈不会跟初初爸妈说的。”
想了想觉得这话有失偏颇，又说：“你放心，妈妈不会透露说是你的意见。”
顾陈倒是不在乎什么面子，依旧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相亲是宋知初的事，我满不满意有什么用。”
陈新终于察觉到不对劲，吃饭的动作停下来，眼神关切，“初初去相亲，你是不是不开心？”
顾陈嘴硬，闷头翻来覆去扒拉碗里的饭粒，“跟她没关系。”
顾宗之终于有机会插嘴，“世界上没有完美的人，总会有点小毛病。你宋叔叔他们也不是随随便便就给初初介绍对象，他们到处问人，挑了好几个月，才遇到一个各方面条件都不错的人选。时间紧任务重，本来都不抱希望了，还好碰到一个满意的。”
“爸，宋知初才二十三岁。”顾陈无语，“急什么。”
还任务重，也不知道哪来的任务。
“这哪能不着急，初初的堂姐下个月就要结婚了。”顾宗之说。
“她堂姐结婚，和她有什么关系。”顾陈没好气答道，“难不成她们还要一起结婚。”
顾宗之看他萎靡了一整晚，陈新的安慰不领情，他说一句也顶一句，脾气一下子上来，筷子往桌上一摔，“顾陈。”
几乎是条件反射，顾陈马上挺直腰背端正坐姿，自觉闭嘴。
顾宗之看他终于有了坐姿，这才拿起筷子继续说，“初初的堂姐结婚，叫她去当伴娘。”
陈新接话，“春惠跟我说，新郎的老家有闹伴娘的习俗，闹得很过分，虽然新郎做了保证，但她还是怕初初过去会被欺负，所以不想让初初冒这个险。但新娘一家早些时候帮了他们家很多，现在也还有来往，不好直接拒绝，一时心急，你念阿姨就说初初跟人订婚了。毕竟大家都知道，订了婚的人是不能当伴娘的。”
顾陈没想到宋知初相亲背后还有这么一层荒谬的原因，“直接说那天需要出差不就好了。”
理由千千万，怎么就选了最极端的一种。
“新娘的朋友和初初是同事，论资历还是前辈。”陈新也很无奈。当初宋知初刚进公司，新娘还特意托朋友多照顾，谁也没想到，熟人现在转眼就成了埋伏在身边的眼线。
人情世故并不是泾渭分明的交易，却需要面面俱到，不能叫人心里落下不痛快。
顾宗之和陈新一路走来，很能理解宋家父母矛盾的心情。如果新娘一家和宋家关系不好，一句没空就能省掉这一桩烦心事，偏偏他们受过人家的恩，偏偏人家也没有坏心，只想和他们分享新婚喜悦。
如果顾本末遇到类似的事，陈新不觉得自己能做出比念春惠更好的选择。
“辛苦了这么久，好在他们找到了合心的人选。”陈新长叹一口气，“春惠这一个多月都没睡好觉，怕初初当伴娘被欺负，又怕最后人情留不住，幸好最后找到了徐立。”
“是啊，”顾宗之接过话头，“他们本来就想帮初初找一个成熟一点的男人当女婿，工作稳定，性格老实，平时也能多照顾照顾初初。”
“合适有什么用，宋知初又不喜欢他。”顾陈反驳，“不喜欢怎么能结婚呢。”
陈新看他天真，忍俊不禁，“我还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也以为结婚只要互相喜欢就够了。真到了要结婚的时候，才发现婚姻和恋爱完全是两回事。”
顾宗之身处其中，却没觉得有多大区别，“话不能说这么绝对。我看啊，只要是和同一个人，处对象跟结婚那就是一回事。”
结婚之前，他和陈新的约会无外乎是一起看看电影逛逛公园，结婚之后，还能一起买菜一起做饭，天天都躺在一起睡觉。
但不可否认，一想到要结婚，他要考虑的事情就多了很多。柴米油盐酱醋茶、两个家庭的结合、未来的规划......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却一件件堆成了生活。
顾宗之有时候也会庆幸，好在他的枕边人是陈新，不然他肯定忍受不了。
“我看晨晨的天真都是随你。”陈新笑他。
“天真也不是坏事。”顾宗之回，“当初要不是我天真，死皮赖脸追了你五年，现在怎么会有我们这个家？”
夫妻俩不知不觉偏离了原来的话题，开始回忆从前。顾陈听着爸妈来来回回地聊了不少，焦躁的心被抚平，情绪不知不觉平静了下来。
好像，结婚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陈新说着说着又绕回到顾陈身上，“晨晨喜欢的女孩子肯定很优秀，等你们确定关系了，记得带回来给爸爸妈妈见见。除了初初，你长这么大还没往家里带过其他女生呢。”
顾宗之忍不住传授经验，“对女生要体贴，下班了可以约人家看看电影逛逛街，别总是等人家主动找你，平时也要留意人家喜欢什么，聊天要找共同话题，不能只顾着自己说话......”
“我已经很主动了。”顾陈嘀咕一声。
他和宋知初的每一次相遇，是他先叫她。每一场偶遇，都是他在等她。她发消息过来，他无论在干什么都会秒回，遇到什么事情也会第一时间和她分享。
但现在徐立光明正大追求宋知初，他已经没有立场主动了。
陈新见顾陈无心听，用手肘撞撞顾宗之，“我们晨晨有自己的想法，你就别多嘴了。”
顾陈吃完最后一口饭，拎起饭盒要走，“你们慢慢吃。我去给本末送饭。”
走出几步后不放心，又补一句，“我不相亲，你们不要给我找对象。”
——
这次叫来的网约车司机话不多，顾陈报了手机尾号就安安静静在后座上对着宋知初的头像发呆。
如果她一定要找人结婚，为什么那个人不能是他呢？
是因为两家关系好，所以宋家不忍心利用他，还是觉得他们彼此之间太熟悉，所以忽略了他和宋知初之间可能产生的、除了友情以外的感情？
如果他提出结婚，爸妈会支持他吗？
她的爸妈会同意吗？
她……应该也不会答应吧。
顾陈心如乱麻，身子突然腾空，紧接着，他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扔向车门，手边的饭盒也砸到他腿上。
一阵刺耳的金属摩擦声混杂着沉闷的碰撞声结束之后，顾陈睁开眼朝窗外看，才发现自己所坐的这辆小轿车和另一辆车撞上了。
司机很冷静，下车和肇事司机交涉之后折返，解释说前面那一辆车开到红绿灯前突然变道，并且没打转向灯，他没来得及刹车，所以出了车祸。
顾陈暗叹祸不单行，先是徐立，现在是车祸，今天绝对是他的黑色星期五。幸好，他系了安全带，除了额头撞出一个大包，没有其他不舒服。低头一看，陈新买的饭盒质量很好，巨大的冲击力下愣是一点汤汁都没洒出来。
“你没受伤吧？”司机问。
顾陈摸摸额角的大包，“就撞了一下，没事。”
“我也没想到会突然出车祸，”司机叹气，“对面保险公司的人还没到，我估计要等挺久，唉，这车撞成这样，我也不敢再载人了……你打另一辆车去医院吧，我不收你的钱。”
顾陈觉得司机也挺可怜，好好开着车，无缘无故遭一场罪。
“没关系，我也快到了，我现在结算订单吧。”顾陈打开手机要付钱，却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打通了宋知初的语音通话。
已经通话两分钟了。
“摄像头都拍下来了，这种情况对面负全责……”司机还在说着什么，顾陈很快结算订单，把手机贴近耳边。
“……喂？顾陈？顾陈你在听吗？”宋知初在那头问。
额角大包隐隐作痛，顾陈伸手摸了摸，“喂。”
“刚刚是什么声音？你刚才怎么不说话？”
顾陈刚要开口说没事，一旁的司机也接了电话。
马路上风大，两侧车道上车辆飞驰而过，风声车声各种噪音混杂，司机喂了几声对面听不见，嗓门一下子大得贯彻整条马路，“喂，老婆，我这出车祸了……我没事儿，那个乘客也没事儿，就是车刮了。我现在在等对面出险……担心啥，我真没事儿……”
顾陈站在马路中央，宋知初等了一会儿，除了轰隆风声，什么也没听到，于是又问，“喂？顾陈？你在听吗？怎么又不说话？”
顾陈莫名紧张起来，捏捏衣角，下意识咽了咽口水，又做一次深呼吸，这才学着司机的口吻开口，“宋知初，我出车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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