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女娃子刚来，农具都没摸过，还受着伤，怎么就非得学会单手挑河沟了？怎么就不能安排点轻省的活计了？你是怕，你给她一个成年人安排轻省的活计，大家伙儿会有意见？”刘爷爷转头高声问大家：“你们有意见吗？”所有社员异口同声：“没意见。”姜知青情况特殊嘛，可以理解的。而且她去割芦苇，只记一两个工分，又不会跟他们挑河沟的一样，记十个工分。多劳多得，少劳少得，不劳不得。这很公平。
挑河沟，就是清理河道里的淤泥，目的是为了保证开春后的水质，还有更好地防洪，更好地灌溉。
姜楠看过了。
那河沟又宽又深，地表那层被冻得硬邦邦的，一般的农具根本就插不进去。
然而，要完成任务，就必须先铲除地表那层硬壳。
没有机械，农具也不怎么顶用，在这种情况下要铲除那层硬壳，只有付出加倍的人力。
硬壳破开之后，还得把河沟里的淤泥掏出来，用担子挑着，倾倒在河岸边上的指定地点。
这个地点与他们作业的河道之间，有着不短的距离。
每掏一担淤泥，就得挑着担子在两地之间往返一次。
一天之内，要掏十米河沟，至少得在两地之间往返两三百次。
这种劳动强度，姜楠觉得，她肯定承受不起。
所以，不用等刘大队长看不起她，她就先举起手来，主动申请坐小孩那桌——
呸，是主动申请跟小孩一起干活。
“我身上还有伤，左膀子还吊着，只有右手能动。
光靠一只右手，干不了挑河沟的重活。
所以，我申请做点儿力所能及的事情。
我要跟孩子们一起去割芦苇。”
河中有一小片芦苇，数量不多。
但“蚊子再小也是肉”，收割回来送到收购站去，多少也能换点儿钱。
恰好村里那些孩子精力旺盛，一天到晚的调皮捣蛋。
刘大队长一合计，干脆让这些孩子去收割芦苇，按收割回来的量，给孩子们记一两个工分。
孩子们的精力，消耗在正经事儿上，才不浪费他们吃进肚子里的那些粮食。
芦苇数量有限，孩子们割个两三天，也就没了。
刘大队长实在没想到，显眼包居然好意思开口，要跟孩子们抢轻松的活干。
刘大队长想骂人。
不就是左膀子受了点儿伤吗？又不是两只手都废了！
轻伤不下火线！
单手怎么就不能挑河沟了？
很轻松的，不信我示范给你看！
刘大队长当着所有人的面，动作利落地给姜楠展示了一下单手挑河沟的技能。
姜楠：……
书里的纸片人活过来了，凭他的本事阻止我偷懒，我该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有心想演一演哭唧唧的伤残小可怜吧，可她喜欢的人也在人群里，正睁着眼睛看着她呢。
她就没好意思。
见姜楠愣在原地不知所措，陆正清伸手撞了撞刘义明。
刘义明翻了个白眼，扭着身子把陆正清顶开，然后凑到刘爷爷耳朵边上撒了个娇。
刘爷爷笑呵呵地说道：“乖孙放心，交给我了。”
说着，他气势一变，迈着大步走到刘大队长身边，一巴掌拍在刘大队长头上。
“能的你，还展示呢。
你干了多少年农活了，会单手挑河沟很了不起吗？
人女娃子刚来，农具都没摸过，还受着伤，怎么就非得学会单手挑河沟了？
怎么就不能安排点轻省的活计了？
你是怕，你给她一个成年人安排轻省的活计，大家伙儿会有意见？”
刘爷爷转头高声问大家：“你们有意见吗？”
所有社员异口同声：“没意见。”
姜知青情况特殊嘛，可以理解的。
而且她去割芦苇，只记一两个工分，又不会跟他们挑河沟的一样，记十个工分。
多劳多得，少劳少得，不劳不得。
这很公平。
他们怎么可能会有意见？
刘爷爷点了点头，对刘大队长说，“听见了没？大家都没意见，是你自己死板，守着你那几条破规矩不放，不懂得变通。”
“好了，赶紧安排下去吧，别浪费大家的时间了。
早点干完早点收工回家。
这么冷的天，就该早点回家，老婆孩子热炕头。”
刘大队长赶紧安排下去。
姜楠如愿去了孩子们中间，在芦苇丛里玩了起来。
偶尔，她还会窜到芦苇丛外围的冰面上，摆着有趣的姿势，转呀转呀转圈圈，逗得孩子们哈哈大笑。
刘大队长：……照她这么个玩法儿，到收工的时候，肯定连十根芦苇也交不出来。
算了算了，看在她伤了膀子的份上，不去看她了。
她交不出足够的芦苇，他不给她记工分就好。
放过她吧，也放过他自己……
……
一上午的时间很快过去。
孙爱华那四个新知青，一开始还不服气，一边挑着河沟，一边暗暗与不远处的社员们较劲。
他们觉得，社员们与他们相比，不过就是赢在了熟练度上面。
等他们的熟练度上来了，也能与社员们一样，干得又快又好。
可惜，他们的熟练度还没练上来，疲惫感就抢先一步来了。
干着干着，他们的手脚就开始发酸发软，不听使唤了。
午休的时候，老知青在岸边架火烧水烤干粮，顺便围坐在火堆边上取暖。
之前干得起劲，汗流浃背，热得棉衣都穿不住，给脱掉了。
停下干活的动作以后，被零下不知道多少度的冷风一吹，简直要冻死个人。
孙爱华拖着沉重的身体缓慢地凑过来，一屁股坐在姜楠边上，靠着姜楠的后背，“哇”的一声哭起来。
“干不完，根本干不完！
这里的活太累人了。
才干半天我整个人就要废了，干几年我会死的。
我不想死，我想回家……”
郑芳华把一块刚烤好的干粮分给孙爱华，“吃吧，吃完了再哭也不迟。”
她的语气过于平静，令孙爱华听起来十分不舒服。
孙爱华一把拍掉郑芳华递过来的干粮，吼道：“你什么意思？你是在嘲笑我？我都这么可怜了，你不安慰我你还嘲笑我，你还是人吗？”
郑芳华也生气了，“我怎么不是人了？
谁刚来的时候没被累哭过？
我就是知道你不好受，所以才替你烤好了干粮。
你不要就不要，把它拍到地上算怎么回事？”
她捡起掉在地上的干粮，拍掉上面的浮尘，趁干粮还有些软乎劲儿，一口一口地吃起来。
不再理会孙爱华。
李建国抛了一块没烤的干粮给孙爱华，“呶，这是咱们知青点今天中午的口粮，每人一份，这份是你的。”
孙爱华离开姜楠的后背，接住被抛过来的干粮，放在嘴里咬了一口，又哭上了。
“冻得这么硬，根本咬不动啊。”
姜楠伸手去烤自己那份干粮，身子偏离了原来的位置。
孙爱华没注意，以为姜楠还在原地，猛地往后一靠，结果靠了个空，仰倒下去。
她勃然大怒，坐起来推了姜楠一把：“你要动怎么不说一声，你想害我摔死吗？”
姜楠也怒了：“我是你的人形靠椅吗？没事干专等着你来靠？
都是来下乡插队的，在座的谁不苦，谁不累？
别人有像你这样，随随便便逮个人就乱发脾气的吗？”
孙爱华双目喷火：“你苦吗？你累吗？同样是新来的知青，我在河沟里干得累死累活，你却在芦苇丛里玩了半天，这公平吗？”
姜楠伸出右手，拿起一根粗木棍，认真地看着孙爱华。
“要不？我给你打个折，让你也吊着膀子，陪我一起去芦苇丛里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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