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姜昀说,“程心月害死的,恭王结果得她性命。”
太夫人眼前一阵一阵的发黑,一口鲜血吐出来,看向姜昀的目光里透着明明白白的厌恶。
姜昀被刺了下,她借着垂眸掩去了眼里的神色,蹲在太夫人的面前,“她带着程心月来府门闹,打的是谁的脸?是陛下的脸啊。祖母,你不明白吗?陛下让人打断了她们的一条腿,已经足够宽容了。”
太夫人呆住了,她这一次的让步就是为了让姜昀出气,可是她没有想到,她的宝贝女儿没有明白她的意思,居然正面和姜昀对上了!
不对!只是来府门闹,那陛下怎么会知道?
姜昀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声音很轻,像是哄人,“陛下赐酒,程心月居然说那里面有毒,程夫人为了保护她,扑倒了酒,恭王一剑杀了她,祖母,你说,陛下赐的酒,会有毒吗?”
太夫人双眼圆瞪,她明白了!这全是圈套!
一环扣一环的圈套,从姜昀从通敌叛国案里脱身之后,这个局就开始了!
酒不会有毒,但是陛下为什么会赐酒?
陛下赐酒是突然的,程心月又是怎么知道的?
姜静又怎么会深信不疑?
唯一的解释是,有人在推动这一切的发生!
太夫人看向姜昀,突然觉得她当真深不可测,宦海沉浮五年后本就心思难猜,现在又经历了构陷案,太夫人更加不明白姜昀要做什么了。
“你知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我当然知道。”姜昀站起身,从今以后,她要做的,不只是匡扶梁朝,更要活下去。
吹初春的风,听夏夜的雨,尝仲秋的香,握寒冬的雪,这样的生活对她有着致命的诱惑,但是她明白,还有一个前提——
实现自己的野心,解决内患和北荣,做权倾天下的权臣!
否则她没有资格过自己的生活。
太夫人几次张嘴,最后还是说,“静儿,真的……没了?”
姜昀点头,太夫人望着她,刚才吃下的粥尽数呕出来。
姜昀抬脚往里面走,她最后再忍一次!
“那程心月呢?”太夫人被呕吐物弄脏的手抓住姜昀的袍角,“我问你,她呢?”
姜昀喉咙上一口气上不去也下不来,“恭王府。”
“接她回来!我是老了!但你不要忘了,我是你的祖母,你的祖母!这个侯府的太夫人!孝道,你知不知道孝字怎么写?!”
那块名为“孝道”的牌匾终于落下,重重地砸在她的脖颈上。
姜昀低头,声音嘶哑,“知道,我明明白白的告诉你,除非我死,否则程心月这辈子都不可能回来。”
她抽出自己的衣角,转身就要走,一时没有忍住,一口瘀血喷出来,身形一晃倒下去,守在外面的飞鸿立即冲进来,“侯爷!”
姜昀头疼欲裂,思绪却无比清醒,“传我命令,太夫人身体不适,以后都在慈松堂静养,闭门谢客!”
飞鸿沉默地点头,姜昀又补充道:“任何人都不准见!”
“明白,侯爷,您先坐会儿,我已经让人去找崔大夫了。”飞鸿看着她满嘴的鲜血心惊肉跳,全然不管地上躺着的太夫人。
“还有。”姜昀盯着太夫人,不紧不慢地补刀,“府里的人该换一换了,叫二小姐好好办。”
这就是要拔出所有太夫人用惯的人,把侯府变成一个不透风的铁桶。
太夫人还想挣扎,“姜昀!姜长信!你这是不孝!”
长信,姜昀的字。
飞鸿沉默不语地招手,玉汝院涌进一批人把太夫人抬走,须臾又归于沉寂。
“侯爷,谢期南下手快准狠,这件事不仅仅只是恭王他们查不到什么,连带着我们也……查不出更多,恭王府里的那个人我们至今还不能确定,恭王的侧妃美妾,无论是出嫁之前,还是嫁入恭王府之后,他们之间都没有直接的联系,甚至是下人之间都不曾碰面。”
飞鸿研磨着药,语气里透着一丝烦躁,他从未有遇到过这样干净的局,他甚至怀疑过这件事谢期南想靠近姜昀设下的局,可是种种证据都表明了一点,谢期南没有对姜昀下过手。
所以才百思不得其解。
姜昀脸上没有什么情绪,“不着急,慢慢看,居心叵测的人迟早会露出马脚。宫里该有反应了。”
飞鸿手上一顿,“侯爷,现在最要紧的不应该是京城里吗?”
“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京城里不过就是一个恭王,去江南就不一样了。”姜昀侧眸,“飞鸿,你觉得曹操怎么样?”
飞鸿愣了下,“侯爷喜欢吗?”
“喜欢。”
“那飞鸿也喜欢。”飞鸿放下研磨好的药材,看着她。
姜昀笑了笑,“去熬药吧,准备开始布局了。”
*
养心殿的御案上折子乱七八糟的,全是弹劾姜昀家风不正,不尊祖宗,混淆血脉的。
延兴帝揣着袖子发脾气,田安看了眼,叹气摇头,“这些御史真是乱操心。”
延兴帝冷哼,“这是乱操心?就你没有心眼!他们这是逼着朕,要惩处姜昀,哼,恭王,天天就知道立太子立太子!朕看着他都厌烦!”
田安笑着上前,挽着袖子慢慢收拾折子,一眼看到姜昀事先嘱咐过的折子,便摘出来放到延兴帝跟前,“陛下,您总骂奴才没有心眼,瞧,奴才发现了什么。”
延兴帝白了他一眼,“你懂?”
“嘿嘿,奴才还真觉得不错,您瞧啊,这说的是淮阳王,反正现在姜侯爷在京中跟恭王殿下现在也是不和,不如就让她去解决一下江南,回来之后事情也过去了,那时候恭王殿下肯定也想通了,您就不会为难了。”田安字字句句都说在了延兴帝的心里,虽然浅显,但实在有用。
延兴帝拿起折子看了看,“嗯……正好这江南的学子进京备考,被贼寇抢夺钱粮,有学子说是淮阳王不管,那朕就管管吧。田安,拟旨。让谢期南去查案,姜昀名义上与他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