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是他?
他是我的金主啊!
他是那个给了我31张毛爷爷,开保时捷穿黑衬衫住四环外豪宅,还问我要不要留下来过夜的大爷。
认出他的那一刻,我内心几乎崩溃到无法自拔。
很快我又记起一件更加严重的事情——他的代驾订单还没有完成最后的付款!
要是让他知道,是我这个啤酒代驾妹耍着他跑了十几公里,他会不会打死我?打死我不要紧,可他会不会因此而拒绝给我付款?
想到我快要到手的银两,有可能因为我一时失误而飞走,我第一时间在脑海里浮现起来的挽救措施,就是要逃!
我要立刻逃!
我要以最快的速度逃!
我要在保时捷大开还没有发现我的时候立刻逃!
可是我的电动车此刻就停放在巷子口,若是我想逃跑,势必是要走出巷子,被那个男人瞧见的。
我躲在巷子里,正犹豫着要不要走出去骑电动车逃跑时,耳边却开始听到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我捂住狂跳的心口,在确定那个脚步的确是朝我这边走来的时候,我清楚意识到自己可能已经死到临头了,那男人估计早就知道我躲在这里了,我无路可退,只能拔腿就跑——
我不顾一切往前跑了一段路,稍稍回头往后看,就瞧见昨晚那个开保时捷的男人,正急速朝我这边的方向跑来!
他人高腿长,手里还拎着我写给他的纸条,此刻他一边朝我的方向跑,一边气急败坏的在我身后说话——
“孙子,有种你别跑!敢耍老子,你他妈活腻了!”
我吓得胆子都要破了,此情此景,就跟被人拿着两把菜刀在后面追杀一样。
我不顾一切的往前奔跑,仿佛只要慢一步,我就会被人乱刀砍死。
可我长得矮,他却长得高,我的腿没他的腿长,我即便豁出全身力气也跑不过他的。
眼看他就要追上我了,我脑中忽然生出一计,我寻到路上一个,长得挺慈眉善目的胖大叔,立刻跑上前去抱住胖大叔的手,往胖大叔身后一躲,用惊愕无比的声音,手指着朝我跑来的那个英俊男人,向胖大叔求救——
“大叔!大叔!这个人,这个人他想拐带我!他追着我跑了几条街了!你救救我!你救救我!”
那个昨晚开保时捷的男人,站定后喘了几口粗气,见我躲在一个胖大叔后面,目光阴冷的扫了我一眼,估计他还没搞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依旧试图伸手想把我拉过去。
胖大叔见状,把我护在身后,一边质问那英俊男人想要做什么,一边把周围的左邻右李都喊了出来。
这里是城市的老旧住宅区,胖大叔一呼百应,很快就有许多闲着没事,在家养鸟养草的老人出来围观。
我见到周围的人越来越多,紧绷的心总算是松了下来。
昨晚那个开保时捷的男人,从刚才追上我为止,目光就一直死死钉在我身上。
我假装看不到他犀利的目光,他越是这样看我,我就越是躲在胖大叔身后,死都不要露出脸来给他看。
我估计这个有钱的英俊男人,不是富二代就是官二代,他也许这辈子还没有遇到这种状况。
眼看周围的邻里将他火速包围,有人质问他为什么要追一个小姑娘,有人威胁他要报警。他被这群老人搞得焦头烂额,连我都在默默同情他。
可这个男人似乎是与我有不共戴天的孽海深仇,即便到了这种时刻,他还是不停的伸手,试图把我从胖大叔身后抓出来。
那个胖大叔也不是傻的,他看那个男人的装扮非富即贵,怎么看也不像是个绑架犯,于是往后看了我一眼后,有些起疑的问我:“你真的不认识他?”
我扫了昨晚那个男人一眼,他看着我的目光冷峻,俊逸的脸上写满了对我的厌恶与愤恨,我知道今日我若是落到他手里,肯定不会有好下场。
想到这里,我立即把脑袋缩回来,看着胖大叔,猛地用力是头,咬牙说:“大叔!我不认识他!我真的不认识他!他是绑架犯,他要把我抓到山区里面卖给别人做老婆!你快点报警抓他呀!呜呜!你快点抓他呀!我的小命现在就拿捏在你手里了!我一个弱女子怎么可能会欺骗你吗?呜呜!”
我的哭声还没有结束,耳边就听到一个有些熟悉的低笑声,这仿佛是保时捷大开惯常用的嘲笑方式,我清楚记得,昨晚在车厢里,他也是用这个笑声,嘲笑了我好几回的。
我假装没有听到他的嘲笑声,佯装淡定的继续躲在胖大叔身后,半晌,他越步到大叔身旁,站在我的眼前,胖大叔想把他挥走,却在发现他精壮有力的胸膛时临阵退缩了。
我以为他会把我拎出来狂揍一顿,可是他没有,他俯下头,低沉的嗓音像是一双无形的手,轻轻拂过我的耳畔,我听到他带着嘲讽的声音在我耳边一字一字的说——
“你以后最好别让我再碰见你!”
说完他便转身离开,再也没有回头。
我盯着他的背影慢慢消失在地平线,不争气的发现自己半边脸颊都是火辣辣的。
我不知道他以后还会不会再碰到我,但我很肯定,他刚才没有认出σw.zλ.我,就是昨晚给他做代驾的女司机。
因为在他离开巷子的一个小时后,我手机提示他完成了昨晚的代驾付款。
连同路程与额外小费,总共人民币1358,他付的很是很爽快,甚至还给了我一个五星无字好评。
我看着到手的钱,想起刚才在巷子里那样对他,下午还那样阴差阳错害他跑了那么多冤枉路,突然有些内疚起来。
可我直到现在,还是没有想明白,这个开保时捷的男人手机是怎么落到我外套口袋里的,而且明明是他的手机丢了,为什么要找个女人来骂我是小偷?
我想不明白,也没有时间让我想明白。
我回出租屋吃了碗方便面后,又带上我的折叠电动车,开始我一整晚的工作。
接连下去的好几个夜晚,我照样在卖啤酒的间隙,用手机在代驾APP上抢单。
我送了一个又一个的男顾客安全回到家,他们有些用言语调戏我,有些用肢体吃我豆腐,有些还在我安全送他回家后的第二天,去我的代驾公司那里投诉我,理由是我对他的态度不够热情。
对于这形形色色的顾客,我从最初的不知所措,到现在的应付自如。
可我再没有遇到一个,像那一日开保时捷男人那么大方的顾客,甚至连额外另加给我小费的顾客都没有,哪怕是多给我一百块小费的顾客也没有。
这年头,还是理性消费的男顾客居多的,像那日的保时捷大凯子,毕竟是少数。
老实说,我真是有些失望的。毕竟靠着公里数赚代驾费,与我所想要到达的存款目标,距离还是有些远的。
我这辈子已没有什么愿望,只希望赚到足够多的钱,请到一个足够好的律师,争取到我想得到的人。
可就是这个目标,实现起来其实也是特别困难的。
一个星期后的夜晚11点,我在啤酒公司经理划分给我的片区推销啤酒,可是一个晚上下来,我的销量并不太好。
经理之前找我聊过一次天,大意是说:同样的划分片区,我的业绩与其他啤酒销售人员比起来差了许多。
经理说,虽然我的工资是没有底薪只抽提成的,但是销量依旧是太差了,他还给我下了最后通牒,如果我的业绩再这样没有起色,他就要把我调到另一个人流量少的酒吧,把我这个地段好的片区,留给其他业绩更好的啤酒销售人员。
我承受着这样的压力,每天晚上在不接代驾订单的时候,都尽可能的推销啤酒,可我常常把嘴皮磨破了,别人也不愿意买下我的一瓶啤酒。
有些客人会提出无理的要求,让我陪他们喝就给我买酒,我只能推脱告诉他们,我们是正规的啤酒公司,啤酒销售人员是不允许与顾客喝酒的。
事实上,虽然我们公司规定不允许销售人员与顾客喝酒,但是懂行的人都清楚,这个规则其实是可以打破的,一般啤酒销售人员越是能喝,啤酒销量才会越好。
我之所以不愿意打破这个规则,不是因为公司规定不允许,更加不是因为酒量不好,而是因为我还要做代驾。
醉酒驾车的后果是非常严重的,两者取其一,我只能放弃陪顾客喝酒。
在代驾的空隙,我尽可能的推销啤酒,大小机会都不放过,本着多卖一瓶是一瓶的念头,每天拼死拼活的与顾客磨嘴皮子。
时间久了,我渐渐学会用服务去感动客户,一般来了客人,我就冲到前头,给客人送茶,送毛巾,等他们都错以为我是酒吧服务员了,我才趁机推销啤酒。
有些刻薄的顾客会觉得,我给他们送茶送毛巾都是别有用心,但是也有宽厚的客户并不介意,一般这种客户都是男性客户居多,对女性有种天生的宽容。走到这一步,我也只能利用我这唯一的优势,去感动客户了。
但是也有些客户很野蛮,常常趁我给他们送啤酒的时候,趁机摸我的手,碰我的身子。我不能对客户发火,只能在送完酒之后,尽量远离这样的客人。
这天晚上,我在一个包厢里吃了苦头,有个男客人在我送酒进去的时候,趁我俯下身子为他们倒酒时,伸手用力掐了我的屁股。
我吓得身子一抖,全场哄然大笑起来,我却只能忍气吞声。
我为他们倒完酒后,便寻了个机会,从那个包厢里逃出来。
我离开那个包厢后,一股脑儿往大厅处走去。
我所服务的一楼大厅,是顾客喝酒观看表演的地方,也是这间俱乐部里消费最低的一个楼层,再往上一层装修便越豪华,消费也更高。
我走到一楼大厅处,此时乐队表演刚好结束,现场播放着稍微舒缓的音乐。
我穿过顾客桌位,正想走出酒吧透口气,头顶处却突然被一个东西砸中——
很轻巧,带着火光。
我吓得一个机灵,身子一抖,一个香烟头便从我头顶滚落,直接掉落在我的手臂上。
香烟头不长眼睛,在我手臂上烫出了一个红红的印记。
我疼得倒吸气,真心的疼,疼得泪水在眼中翻滚。
我气汹汹的仰起头,想看看楼上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的随意丢烟头——
这一抬头,我便看到一张熟悉的俊脸。
他站在二楼,双手搭在二楼的扶手上,瞧见我仰头看他,他眼底迸发出戏谑的光芒,与此同时,他慵懒的把手往裤袋里一插,站直了身体,盯着我的脸,仿似漫不经心的朝我吹了声口哨。
我望着二楼上那个熟悉的男人,整个人都惊呆了——
这一回受到的惊吓,比刚才被烟头烫到的惊吓还要巨大!
怎么又是他?
那日被我耍着跑了十几公里,又被我冤枉要绑架我,开保时捷住豪宅的那个男人。
我原本气势汹汹的双眼,在看到他嘴角勾起的那抹戏谑笑意时,越变越弱。
那个男人即便什么话也不说,我也很清楚他眼底的意思,我脑海里浮现起,那日他在巷子里最后对我说的那句话,他说:“你以后最好别让我再碰见你!”
我猛的意识到,他今天是要来报复我的!
想到这里,我立即收回了仰望他的视线,我低下头,假装自己根本就不认识他,捂住自己被烫伤的手臂,转身就要逃。
那个保时捷大开瞧见我要走,却突然用很大的声音,在楼上喊我——
“喂!卖啤酒的!科罗娜!你上来,我要买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