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姐，我们要怎么办？”
“明县已不宜久留，我们得尽快离开。”一行人无处可去，只能去找原主的外公。
“对了，墨环，你可知外公家具体在江南何处？”
墨环如实摇头：“奴婢跟小小姐到云家以来，就不曾回过江南，听说老爷后来搬了几次家，老爷一直和江南通信，只有他清楚。”
她话里两个老爷，前一个说的是云绾的外公，后一个则是云知远。
云绾扼腕长叹。
这么说她还得去找云知远。
万一他身陷城中，她是不是还得进城救人？思及此处，云绾吞了苍蝇一般恶心。
她不死心，又问：“那云家的家丁知道吗？”
“家丁要赶马车，兴许知道吧……”墨环迟疑。
云绾扶额：“那他们现在在何处？”
“不知道。”墨环一问三不知，讪讪一笑，“那时我们都自顾不暇了，哪里还顾得上他们？”
主仆两面面相觑，夏青终于开口。
“他们应该没走远。”
四双眼不约而同看向他，夏青不自觉抿了下唇：“我们离开前，我隐约听见他们吵架，说要等云知远。”
事不宜迟，云绾拍拍手起身。
“行，那我们回去。”
几人上了马车，驾车的活自然落在夏青身上。
马车颠簸前行，墨环和云绾咬耳朵：“小小姐，你不知道，我们逃过来的时候，也是夏青驾的马车。”
“那时他险些把马赶进沟里，吓奴婢一跳……”
墨环的声音不小，夏青像是不曾听见，可云绾眼尖发现他的耳垂越来红，几欲滴落。
她心中好笑，没让墨环继续说。
“知道了，我睡一会。”
天色放晴，可云家人的心头依旧阴沉沉的。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他们只找到自家两辆马车，那其余的呢？
被云知远质问，家丁的头几乎垂到了地上。
“他们……逃，逃了。”
有胡人作乱，他们逃跑是情理之中，可马车上有云家一大半的家当，云知远追问。
“他们把马车丢在了哪？马上带我去找。”
两人家丁支支吾吾，半天说不明白，云知远再三逼问，才让他们说了实话。
“他们带着老爷的东西跑啦！”
一语如同晴天霹雳砸下，云知远几乎立不稳。
怎么会这样！
云夫人搀住他，也倒吸一口冷气，家丁不停地叩头，欲哭无泪道。
“那时候城门口乱七八糟的，他们说老爷怕是没命了，大难临头，大家不过主仆一场，分了行李各自飞就是。”
“老爷待奴才有救命之恩，奴才不愿意做那没心肝的人，就想劝他们，可他们不听，反而打了奴才两个一顿，奴才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离开，本以为再也见不到老爷了……”
云知远气的脸红脖子粗，双手用力到咯吱作响。
“畜生，畜生！”
他从前在官场为官，无人敢对他不敬，这还是他第一次尝被背叛的滋味，着实不好受。
怒火攻心，云知远直翻白眼，几人手忙脚乱把他扶到一边。
又是喂水，又是顺气，云知远怒目圆瞪，“嗬嗬”的喘着粗气，半天还没缓过来。
云夫人心里惦记着别的，拉住家丁问：“大少爷出来了吗，你们可有看见他？”
家丁摇头说没有。
那轩儿就是还在城里了。
云夫人的三魂七魄散了大半，捂着噗通乱跳的心去看云知远：“老爷，完了，完了！轩儿还在城里，怎么办怎么办？”
今日受的难太多，云知远的情绪已荡不起一丝涟漪，揉着额角，疲惫不堪道。
“只能听天命了。”
“轩儿是我的亲生骨肉，我纵然不舍，可我们已出了城，里头又都是胡人，我们无计可施啊！”
云夫人一瞬间头晕目眩，只觉得心像被人挖走了一般，空落落的疼。
有人来扶她，她不肯起，伏在地上声泪俱下。
“我的轩儿，轩儿……轩儿！”
一声声一字字，凄惨至极，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声音传出几十丈，云绾敛神听了一会：“她们果然还在，这是哭丧呢？过去看看。”
马车停下，云绾跳到地上，听了一会后幸灾乐祸。
哦，还真哭丧呢。
她慢悠悠走过去：“真是可惜了，大哥还未留下一儿半女，这就绝后了。”
这话实在诛心，到底是一日夫妻百日恩，方萤眼尾微红。
出乎意料的，云夫人这次竟没有动怒。
她呆呆看云绾一会，寂灭的双眸忽然亮了：“云绾，你来的正好。”
她踉跄扑过去抓住云绾的手，用力之大，云绾竟甩不开。
只听她道：“轩儿可是你哥哥啊，你是女子，将来嫁人后还得靠他给你撑腰，你回城救救他，行不行？”
先不说她要不要嫁人，云绾冷笑，撑腰？云轩不给她添堵就是他大发慈悲了。
“小姐，你可千万不能去。”墨环又气又急，“他们自己不去救，却让小姐你去，这不是明摆着让你去送死吗？”
云绾当然不会去，但没急着拒绝。
“你怎么这么自私。”香姨娘上前一步，理直气壮道：“让你们去救少爷，那是你们的福气！”
墨环不甘示弱：“这福气给你了，你去救。”
“够了！”
云知远的声音犹如惊雷响起，沉着脸道：“香儿，你是长辈，小辈有错说几句就是，吵吵闹闹，成何体统？”
看似在在教训云绾，实则就差明言错在云绾了，香姨娘得意洋洋，弯腰道。
“是妾身的错，可妾身实在担心大少爷，老爷，你忍心让夫人白发人送黑发人吗？”
云知远没有接她的话，面向云绾软和了脸色。
“绾儿，你恨我们也好，怨我们也罢，可你总不能让你哥哥死吧？”
“这话有意思，不知道的，还当是我害死大哥的呢。”云绾歪歪头，似是觉得有趣，“话说回来，爹，你和大哥一同入城，你为何不和他一起出来？”
云知远被问住了。
他满嘴仁义道德，实则最在乎的只有他自己，那时候若他执意等云轩，只有死路一条。
他不后悔，可他不能落人把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