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蓁一行人走得并不快,主要是因为他们就一匹马,拉着五个人,不能疾驰。钟蓁也不想疾驰,她可算明白了,古人为什么少有远行,即便是有钱的家也是如此。
这交通出行条件实在太差了!
就这路,秦安说是京城通往南方重镇的官道,已经是天下最宽最平的路了,可仍然是颠的,她没吐出来已经是最后的倔强了,再加上一直坐着,屁股和腰没一处不痛。钟蓁也不忍,一路嚷嚷喊痛,秦安不得不放慢行程。
周氏拿被子给她垫屁股,笑钟蓁,“你果然是个千金小姐娇贵。”
李卫也说,“以前看村里别的小孩坐牛车都羡慕得很,如今竟坐上马车了,开心还来不及呢。”
钟蓁内心说,这哪儿能跟高速路、高铁比,更别说飞机了,嗨,就算是电动自行车也比这强啊。
秦安一开始还挺排斥带上母子三人,但日久见人心,周氏善良细心,秦安看在眼里,且有他们三个在,一路上他家姑娘和他们谈笑,少了许多无聊,心中也逐渐接纳了这三个人。
一行人出了安阳府,穿过承天府,一路顺利,就到了京城的地界。当钟蓁看到高大的城门楼子,秦安说到京城了的时候,钟蓁才终于想起了还有常荣这么一号人。
那人不会还在青阳镇傻等吧?没那么傻吧?哎,大不了反正到京城了,等安置下来了再去找于暻跟他说一下得了。
进城是要排队的,还要挨个检查,但轮到他们的时候秦安只是给守城的卫兵看了他们的印信,登记了一下,都没让车里的人下车。
进到城内,因为街上人来人往,马车便更慢了,钟蓁要跳下车走路,秦安连忙拦住她。钟蓁不明所以,秦安支支吾吾,周氏对钟蓁说,“我听说城里大户人家的姑娘都是不轻易抛头露面的,何况这是京城,秦大哥怕是因这个不让你下去。”秦安只点头。钟蓁也就作罢,初来乍到的,还是先观察观察情况再说。
马车穿过一段非常繁华的街道,钟蓁看到与他们迎面而过的有许多不同的马车,大多两匹拉着,还有四匹的,车厢也是装饰得极尽奢华,雕花的车架、织锦的帘子,顶子上五彩的璎珞好看得像是艺术品。反观他们这架一匹马拉的只是原木刷清漆的车,真是鸡蹲鹤群,说不出的诡异。
过了最繁华的街道,转进了一条相对僻静的街,不再有小商小贩,路两旁是一色的白墙灰瓦,楼角峥嵘,庭院深深。钟蓁眼神好,看到路过的宅邸都挂着牌匾,像“神威将军府”等等,然后他们就在一个没挂牌匾的宅子前停下来。宅子看着挺大,门脸少说有二三十米阔,大门气派,旁边各一小门,但没有看门的。
秦安请钟蓁下车,周氏先下了去,伸手想扶钟蓁下来,钟蓁却一蹦就跳了下来,看得秦安只摇头。秦安也不叫门,直接领着一众人从角门进去,钟蓁还有些小激动,满心期待像红楼梦中穿红带绿成群的丫鬟婆子,进去却除了他们一个人都没有,钟蓁差点都要以为被拐卖了。
走过安静的长廊,再进了一个院子,进到一间看起来像是正房的屋子,秦安请钟蓁他们坐下,才冲着外面大喊一声,“爹!二姑娘回来了!”
片刻功夫,也不知道从哪些角落,噗噗簌簌跑出来些人来,钟蓁一看,四个人,老老少少,全是男的。四个男人进了屋子,噼里啪啦都在钟蓁面前跪了下去,钟蓁赶紧喊他们快起来,“你们能不能别动不动就跪啊!”
几个人起来,最老的那个头发都花白了带头说,“小的们十几年没伺候过二姑娘一点,跪一下是应当的。我是秦有福,是他们的爹,府里大大小小的事二姑娘都可以找我,二姑娘叫我老秦就行。”钟蓁忙点头鞠躬,吓得老秦直躲。秦安拉着另外三个,一个个给钟蓁介绍,最大的一个二十三叫秦宁,是秦安二弟,一个十九是三弟秦宣,最小的十三岁是秦安儿子秦恒。
钟蓁无话找话,问秦安,“咱家,就这些人吗?”
秦安回话,“二姑娘莫见怪,这里自然是比不得平州老家,人丁是少些。我们秦家自我爷爷那辈就服侍老太爷,二姑娘来之前就剩老爷和秦家几个男丁了,再无他人。”
钟蓁明白了,这必须是忠仆,才能一家人整整齐齐还留在这里。
秦有福也过来回禀,“老爷本来在家等姑娘的,今早被内阁又叫走了,因着秦安去找姑娘,老爷就自己去了,我这就让秦安去报信……哦二姑娘不知道,小的媳妇、秦安他娘,在生了秦宣之后就过世了……秦安他媳妇,生了秦恒就和离了,因此家中没有女眷,哦对,老夫人给您带的丫鬟桂儿,因在大越山摔伤了腿这会儿在后院养伤呢,没法儿伺候您,不过大夫说了,她的伤不要紧,大不了以后走路有点瘸……”秦有福解释完,打发了秦安,又自言自语说,“要不要也给大姑娘报个信?”
“爹,我这就去。”秦宁搭话。
秦安秦宁辞了钟蓁,剩下三秦。
秦有福跟钟蓁寒暄了两句路上苦不苦累不累天气如何,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会陪着干笑。
另外两个低着头也不敢看钟蓁,更加老实巴交。
钟蓁想起来应该介绍一下周氏一家,便跟秦有福说这是她的恩人。秦有福忙又作揖道谢,然后看着钟蓁目光闪烁。钟蓁大概懂了点什么,让秦有福跟她到院子里去。
钟蓁走到院子中间,环顾了一下四周,她不是很了解古代建筑,就问秦有福,“秦伯,咱家是有几个院子?”
“回二姑娘,咱家京城这家比不得平州老家,小,是个三进的院子,是当今皇帝圣人赏赐的。刚从秦安带你们从前院进来,这后头还有个后院,一会儿等老爷回来了再带您过去。后院北面还有一个花园,有个池塘还有些花花草草,以前也是挺好看的,只不过后来疏于打理,哎反正老爷也忙不怎么逛院子,就没人管了。”
钟蓁发现,这个秦伯虽然不会主动找话题,但是只要问他,他还有点滔滔不绝的意思,于是又问:“秦伯,我问您,咱家是不是很穷?”
“穷。”
这次倒是就只有一个字,但这个字,钟蓁听出了肯定一定以及确定。
也是,就钟府这光景,要是看不出来穷,不是瞎就是傻。
钟蓁站在台阶上背着手环顾四周,房顶上有草,房檐下房梁和柱子上的漆都已泛灰白,有的地方甚至在起皮,显然许久没有修缮;院子里角落上有一个大缸子,想来是养花养鱼的,可现在却满缸子杂草,再加上之前坐的低配马车,寥寥无几的仆人,这个家可真是穷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钟蓁不是不接受穷,周氏家就穷,可是人家孤儿寡母还是庄稼人,穷不奇怪;但是据刚才秦有福说的,她“爹”不是当官吗,听起来还是不小的官,皇帝都赐房子了,那一定是皇帝面前的红人,还能穷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