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有福安排好住房,又让秦恒烧好了热水,先是抬了一桶去钟蓁房里,本该再给周氏打一盆,实在是不方便进人家屋,就在外面喊,“李夫人,麻烦您出来一下可好?”
周氏赶紧出来,“秦伯,您别喊我夫人了,折煞我了,您喊我李卫他娘就行。”
秦有福见她爽快,也就从善如流,“李卫他娘,厨房烧了点热水,你把盆拿出来,我给你们打一盆。”
周氏哪里肯让钟府的人服侍,连忙说,“这哪儿能麻烦您啊!本该我自己烧水的,已经很感谢了,您给我指个路,我自己去打就是。”
“你们女子家家的不用跑来跑去。”
周氏正欲解释,李卫从房里出来,他之前见秦有福他们给钟大人作揖行礼,便也对秦有福作揖,“秦爷爷,让我去吧,我今年十岁了腿脚利索,以前在家里经常干活儿的。”
李卫虽然长得肤色偏黑不咋好看,但圆圆脸,嘴巴又甜,不招人讨厌。秦有福一看也是十分喜欢,便说,“也好也好,今后你们在这里常住,早早熟悉一下府里也好。”
秦有福给李卫大概讲了厨房怎么走,李卫便高兴地捧着铜盆跑开了。
秦有福却还留在原地,有点不好意思地对周氏说,“李卫他娘,我还有个事儿求你,不知可不可以?”周氏见秦有福那样,也不知道是什么事情要请她帮忙。
“您别客气,哪儿有求不求的,要是能帮上忙那我才高兴。”
“是这样,我方才把洗澡水给二姑娘打好了,可你也看到了我们这儿都是男人,虽然家里不宽裕,可是姑娘们从小都是金尊玉贵的,如今桂儿那丫头动不了,姑娘连个洗澡伺候的人都没有,能不能……”
周氏秒懂他的意思,莞尔一笑:“我懂了秦伯,这点小事,我在家的时候常帮我娘我妹子洗澡呢,您放心吧,我这就过去。”
秦有福感激万分,虽说洗澡是小事儿,可就怕人家多心说是把客人当仆役使唤,他要不是实在没办法,绝对做不出这等不合礼数的事情来。
周氏虽然没多少见识,但心胸宽广,真心不当回事,只觉得钟老爷这么大的官家里却这样,虽不该笑,但实在有点好笑。
早前秦有福和钟蓁说的话她听了大半,她寻思着他们青阳镇上的袁员外家里都十几个下人呢,这钟大人,真是穷。
可她朴素地认为,穷,对于当tຊ官的人,那就是美德。
她敲了钟蓁的门,得了允许才进去。钟蓁正在脱衫子,见她进来就问有什么事。
“我进来帮你洗澡呢。”
“洗澡还要人帮什么,我又不是没手没脚。”
“之前不知道你是千金小姐,刚秦伯说了,你从小都是被人伺候惯了的,之前我不知道委屈你了,今后我都可以帮你。你该不是嫌弃我吧?”
钟蓁真觉得没法说了,“姐,啥千金不千金的,别说我不用别人伺候了,你看我在你家的时候,还伺候于暻呢,怎么就不能自理了。”
这忽然提起那些事,周氏都替钟蓁有点脸红,她却没事人似的,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钟蓁耐心不多,赶紧撵人,“有旁人在我还不自在呢!姐姐赶紧出去吧!”
周氏犟不过她,只好出去。
古代用木桶洗澡,木桶有木桶的好处,人泡在水里暖和,在这四处漏风的屋子里也不会着凉。
钟蓁洗完澡,擦干身子,发现了一个尴尬的事情,她没有换洗衣服。
她看了看挂在架子上那脏衣服,要她穿回去还不如不洗澡。
幸而此时外面传来了周氏的声音,“妹子,我给你拿衣服来了。”
这可真是雪中送炭。
钟蓁一边感激周氏贴心,一边想真是绝了,一个官家小姐,居然穷到一套换洗衣服都要借人家的穿,真是绝了绝了。
算了,这个家还得靠她。
钟蓁十分有自觉。
钟蓁收拾妥当,周氏正帮她擦头发,就听见外面一个女子急切的声音,“蓁儿蓁儿,姐姐来了,你在哪里?”
钟蓁知道是他们嘴里的大姑娘来了,便过去开门。
她推开门站,就看见穿着一身及地锦缎袍子,头发如同古装电视剧里那样精心梳理插着珠花的中年女性,迅速向她移动过来,然后一把将她抱住。
一身香味的妇人抱住她就开始呜呜哭。
“哎哟我的小祖宗,你可算全须全尾地回来了,我们都不敢给祖母去信,我做梦都是娘在哭说我没护好你,再找不到你咱娘怕是要来带我走……呸呸呸,果然还是娘在天之灵保佑着着,你才能平安回来,一会儿咱去给娘上一柱香。”
等哭够了,她亲姐才松开钟蓁,上上下下瞧着她。
“可怜见的,爹娘和我离开老家的时候你才四岁,如今已经出落成漂亮大姑娘了,可惜咱娘见不到了,你长得多像她呀!”
“很像吗?”钟蓁心里有一丝感动。
“像!很是像!尤其是这眼睛,就是和娘一个模子出来的丹凤眼。不过你鼻子往下倒是更像爹……”她亲姐顿了顿,皱了一下鼻子,一边回头招呼跟过来的两个丫鬟一个婆子,“快,把带过来的衣服挑一身给二姑娘换上,这身上什么衣服,又丑又臭!”
钟蓁尴尬一笑,“这干净着呢,就这还是周姐姐借我的。”
他亲姐这才看见周氏。钟蓁做了个简单的介绍,她亲姐尴尬地谢了周氏,转脸又开始对着钟蓁吐槽。
“我就知道咱爹是个万事不管的,他们怕不是以为你从老家带衣裳来了,也不想想马车都翻得没影了,人能找着就不错了哪里还有什么衣裳行李!一帮子男人,都没个人在你身边!”
“蓁儿,我来的匆忙也没带多,都是先前儿才知道你要来京城的时候现做的,也不晓得合不合身,你先将就一下,回头姐姐再给你做新的。”
也不容钟蓁说话,她亲姐便把她推进屋里,让丫鬟伺候她换衣服,一边换一边仍然嘴不停,指着房间里的陈设继续说,“我前一阵跟爹说让好好给你收拾一下屋子,合着就是这么收拾的呀,拢共一个箱子一个柜子一个梳妆台,还都是什么破木头的,一点香味都没有。这床,哎哟我的天这席子底下就一层褥子?这咋睡人……”
她看哪哪儿不顺眼,越看越头痛,等钟蓁换好了衣服,就拽着她往前院去。
钟蓁一边走一边琢磨,她想着自己现在反正是个曾经痴傻的人设,随便说话也没关系,便拉着她姐问道:“姐,我忘了你叫什么名字。”
她姐一脸慈和,“不妨事不妨事,不记得便随时问,咱爹叫钟世茂,我叫钟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