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不似她哥周晓刚那般大而圆,狭长隐约有些内双。明眸低垂,眼白如珍珠般的瓷白纯净,眸子如黑曜石般的晶透闪亮。周晓艳想,一定是因为他总是睡很早。鼻梁高挺,挑起了整张脸的立体和优越,再往下,是为了刻意保持不动而微微抿起的唇。
周晓艳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打量一个男生,近到可以看清他没太剃干净的胡茬。上次被李又明逮到她抽烟,距离跟这次差不多,但她大气都不敢出,根本不敢看他。「秀色可餐」,周晓艳没来由地想起了这么一个词,双手不由得一停顿。
很多年后,李又明仍然记得那天那时看到的那个周晓艳。她忽然停下一动不动,他不解,抬眸,周晓艳像是被催眠,定定地凝望着他,朱唇微张,眼神向往中流露出了些期待,仿佛在看一颗令人垂涎欲滴的桃子。
不小心撞上他的黑瞳,好像被人参透了内心,周晓艳大囧,连眼前的水盆都顾不上倒,直接落荒而逃。
李又明笑得春风十里,他知道,方才在他心头挠痒的那只狸花猫,十有八九是跳到周晓艳那里去了。
十三
不用考试的日子,就像李又明脖子上那道愈合的伤口,一去无痕。
临近六月,马上就到文化节了。最后的狂欢,各班卯足了精神折腾。马佳佳本就是个爱凑热闹的,这回更是摩拳擦掌要全力以赴,老早就正式告知周晓艳,“咱们班这回cos四大美人,貂蝉西施赵飞燕你选一个,能迅速增肥的话杨贵妃也行,反正必须参加!”
作为三班的首席花瓶,再加上跟马佳佳的私交,文化节的活动周晓艳肯定得掺合一下。马佳佳的老叔在一个草台戏班子里当主管,相当于经纪人,能借几套演出服给她们用。可是周晓艳一看到那几身行头,好看不好看的先另说,这也太脏了!
戏班的行头成日家随着剧团东奔西跑,风尘仆仆的,再说很多材质容易掉色也不能勤洗。在台上表演时远远看去花花绿绿分不出个好歹,拿到手里仔细一看,领子上那千年老油渍都包浆发亮了。味道更甭提,就像是穿着它做了一百碗螺狮粉。周晓艳她们拎起来左比划右比划,臣妾实在是穿不下去啊。
祸不单行,不知是巧合还是故意,据说六班准备扮七仙女。马佳佳一听就火了,拍桌子瞪眼大骂抄袭狗!
上回篮球赛,六班跟谷满仓呛起来的那个女生据说是谷女友,看谷满仓的魂儿跟着周晓艳跑了,当场就打翻了醋瓶子。前一阵谷满仓弄伤了李又明,又是赔礼道歉又受了处分,谷女友觉得很没面子。磕磕碰碰攒一起,说复仇夸张了点,说专门来踢馆较劲的话,不为过。
这次谷满仓家的钱起了大作用,直接赞助了整套七仙女的妆造。
有钱真是好啊,那边是光鲜亮丽的新衣直接给,这边是破烂流丢的戏服还得借。周晓艳托着腮帮子看着李又明的验算纸上一行比一行长,似自言自语又似在向他讨教:“你说,怎样才能不花钱还能赢呢?”
和周晓艳过从渐多,李又明觉得自己的专注力日益增长。
从小,他是老李家那个讨人喜欢的老二,对谁都笑眯眯的,跟谁都合得来,课间或球场上也能和其他男生打成一片,但他深知,他和谁都算不上朋友。
可能是因为分数隔阂,也可能是因为老师的过度偏爱。从三四年级开始,老师就曾建议过他父母让他跳级。可如果他超前上学,家里就得有人专门跟着他照顾,他家可没这个闲人,况且哥哥的成绩也不差,所以他就一直漫不经心地跟同龄人一起,学上得不费一丝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