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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芸熙的眼神让她很不舒服。
  借出灯笼透着算计,且她相信直觉。于是把灯笼重新放在地上,便转身离开。
  沐箬惜走了两步,似乎想到什么,趁着夜色往光源走近,低声说:“我只是卑微的丫鬟,孟小姐何必在意我呢?府上的人恐怕都知道,我只是孟小姐的替身而已。”
  她说完后,嘲讽地扯了扯唇角。
  也没管孟芸熙是怎样的反应,沐箬惜拧着大腿保持清醒,迈步往那婆子走去。
  孟芸熙看着沐箬惜的身影,像是随时会晕倒似的,她微微有些发怔。
  原本她以为沐箬惜只是男人的玩物附庸,出手警告两次自然就会服软,再施加小恩小惠就能彻底收服!
  母亲就是这样对付后院妾室的。
  但孟芸熙此刻才惊诧地发现,眼前的女子不仅不怕,而且还胆敢出言讽刺她?
  她会在意一个玩物?!
  简直不知所谓!
  前院。
  从翠竹轩丢出来的尸体正躺在地上。
  草席简单一卷,只露出绣花鞋的脚跟。
  沐箬惜用棉布蒙着脸,摘掉身上的所有配饰,就帮婆子搬运尸体上牛车。
  期间,也有小厮的视线在她身上停留,但看她搬运尸体时的利索劲,他们下意识就把那点不怀好意收起了。
  虽然看不清面容,但大半夜埋尸都不怕的女子,也实在让人不敢轻易招惹!
  沐箬惜坐在牛车上,不小心碰到尸体的手背。尸身已经发僵,那股死气似乎能传染似的,让她四肢百骸都冒着凉气。
  她只好不断地用力擦拭着手背,拼命地搓,直到把白皙皮肤搓得通红,但也没有把那股恶心反胃的感觉拭去。
  脸上是病态的惨白,很难想象之前明艳惑人的她,此刻只徒留无能为力的绝望。
  绣花鞋的花样,她是认得的……
  原来入府的养女不止她一个。
  贺烬让她来搬尸体是巧合吗?他为何要如此残忍,要她亲自为姐妹埋尸!
  沐箬惜眼神发黯,习惯性自我保护的姿态,颤抖着身体埋首在双膝间。
  无论是否巧合,眼前的尸体是真的。很快就轮到她,也是真的……
  “骨头缝隙都在痛啊。”
  沐箬惜抱紧双膝,讥讽地轻笑。
  但对贺烬动情的那刻起,就没有退路了。
  见那婆子在牛车的另一侧熟睡,她便歪着头枕在手臂,低声哼起故乡的歌谣,送同样是养女的“姐妹”最后一程……
  回程的时候,沐箬惜拖着快散架的身体,在犹豫片刻后还是选择坐上了牛车,她很快昏昏沉沉地陷入昏睡。
  次日。
  昨晚那个婆子不在了。
  她发现自己在丫鬟的大通铺醒来。
  后厨没有人喊她去当值,她迷迷糊糊中清醒一会,便再次昏睡过去。
  黄厨娘骂骂咧咧地推开房门,看到沐箬惜竟然还在睡,便把围裙用力甩在她身上,“你要偷懒到什么时候?!都睡一整天了!”
  见她丝毫没有反应,黄厨娘疑惑地皱起眉头,粗鲁地拍打她的手臂。
  嘶?好凉!
  不会是死了吧?
  黄厨娘眼珠子一转,就要翻找她的包袱,嘴中念叨着:“有怪莫怪啊,谁让你大晚上竟敢把孟小姐推倒呢!心太大的通房丫鬟,就只有一个死字而已!”
  发烧到迷糊,听到“死”字时,沐箬惜下意识地应道:“……是来接我的?”
  黄厨娘听到她的话,差点没被她吓死,忍不住动手推了她一把。
  “原来你还没有死啊?命真大!”
  沐箬惜恍惚地睁开双眼,但片刻后便闭着眼,似乎回忆起什么痛苦的事,她强忍着酸水直往外冒的恶心。
  昨晚死去的姐妹生前说过,组织不教她们功夫,只让她们以身体为盾,眼泪作为武器,那是迟早要把她们舍弃的!
  她一直在梦里回想起她们。
  而埋尸的画面太过深刻,沐箬惜更是挥之不去,差点就陷入梦魇中了。
  梦中,她也被舍弃。
  但没有任何人来接她。
  “虽然还没死,但也活不长了!”
  黄厨娘丢开她的包袱,大发善心地为她倒来一杯冷水,动作冒失地扬在她面前。
  大半的水都泼在她的脸上了,也让沐箬惜恢复几分清醒……
  “现在是什么时辰?”
  “哟!你还好意思问呢?”
  黄厨娘撇撇嘴,一屁股坐在她的边上,哼声道:“酉初!”
  “没见过比你更胆大的通房丫鬟,明知道孟小姐的身份惹不得,而且还怀有身孕,你居然还敢把她推倒在地!”
  “我可告诉你,世子当时简直快要气疯了,可有你受罪的了!”
  “原本是要处置你的,但张秦却告知你在昏迷,你猜世子当时是怎么说的?”
  黄厨娘幸灾乐祸地扯唇,嬉笑着道:“让你要死就死远点!”
  沐箬惜指尖蓦然一僵,想要支撑起身的动作顿住。她目光空茫地望着窗棂外面,心底升起一抹锥心钝痛。
  她眨了眨酸涩的双眼,强撑着爬起。
  在黄厨娘还要继续说闲话时,门外突然冲进来几个孔武有力的婆子,其中就有昨晚与她一道埋尸的那个人!
  是……轮到她了?
  她们二话不说,一人负责塞破布,两人负责架起她双臂,直接把沐箬惜拖到侯夫人处事的院落中。
  猝不及防地被人推倒在地时,沐箬惜还带着宿醉,差点没再次昏过去。
  她转过身,想要甩开押着她的婆子,却无意间看到不远处。
  贺烬正扶着孟芸熙迎面走来。
  旁边围着几个丫鬟,都护在孟芸熙的身侧,应该是恐防她再次摔倒的。
  沐箬惜怔怔地,看着他体贴的姿态。
  她眸底掠过一抹痛苦之色。
  记得她初次毒发时,他神色不耐。只待在她身边片刻,便冷漠地转身离开……
  甚至到现在,沐箬惜都还记忆尤深。
  他那时的眼神如同尖锐的刀子,刺得她的心脏如窒息般抽搐。
  他离开前说过:别耍小手段。
  他应该是觉得她是装病乞宠?
  以往的记忆掠过,沐箬惜的小脸愈加苍白,唇瓣的血色褪去如白纸般。
  可搀扶着孟芸熙的贺烬,他的脚步经过她身侧时,连半分的停留都没有,甚至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
  是啊tຊ,只有她一厢情愿罢了。
  她缓缓扯出一个凄然的笑容,不小心就牵动了泪腺,眼泪随即滑落砸在地上。
  原来,昨晚的尸体果然是警告。
  不过无论是什么原因。
  都已经不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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