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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定军特别把自己认真打扮一番,白衬衣塞入黑色西装裤,黑色皮带,黑色皮鞋,再三对着挂客厅墙面的圆形镜往自己头发一层又一层抹发胶,高高向后的刘海硬得像钢丝。
  管完自己,再管爱君。妹妹和往常一样的穿着,简单的米色连衣裙,白色低跟凉鞋,台面上是她的黑色单肩包。
  定军不满意,忍不住嘟囔:“你能不能穿得再......”,词汇量少,跟不上脑子的感觉,得想一会,后说:“再鲜艳一点,像个女人一点。天天不是白就是灰和黑,谁要看你。”
  房间里的爱君从梳妆镜里冷冷看他一眼,把梳子往自个梳妆台一丢,“不就是请教练吃饭吗?你以为是去相亲还是签大买卖啊。”
  定军振振有词,“就是因为请教练吃饭,才要穿好看一点啊。小姐,我们去西餐厅。一顿西餐,有环境,有菜色,结果你穿得这么素,人家吃饭趣味要减一半。不就白请了吗?”
  “再啰嗦一句,我就不去了。你自己去巴结他。又不是我考驾照。”
  从来没有见过定军这么紧张谨慎,从昨晚开始神经兮兮,一会要邓玉婵烫直白衬衣,一会检查裤脚有没有多余的脱线,一会又检查钱够不够,好像马上赶赴考场考驾照。
  他要是干别的事情能这样上心,再戒赌,不混账,家庭环境早就不是今日的光景。
  “反正告诉你,我就替你借一次钱,考不过,自己看着办。”,本来她是真心实意想请陆思成吃这一顿饭的,被罗定军这么一闹,实在倒胃口。
  她把马尾高高扎起,厚重蓬松的头发尾垂到肩膀以下,露出光洁的修长的脖子,再在皮筋处卡紧一只橘红色蝴蝶结。
  “脾气硬过石头,臭过粪坑,谁还敢娶你回家。小心变老姑婆。”
  定军嘟囔,声音大不大不小,刚好控制在爱君听觉范围。眼见妹妹要翻脸了,赶紧说,“好好好,我错了,我脾气硬,我脾气臭。不换就不换,素一点也挺好,青春靓丽。走了走了,别让小陆等我们。”
  他在学校喊陆思成“陆师傅”,这时喊他小陆。
  爱君深深吸口气,重重吐出,抓起单肩包,关上房门,打算在到达西餐厅之前不和定军多说一句话。
  兄妹俩走出村口,定军招来一辆红色的皇冠出租车直奔西餐厅。
  陆思成比他们早一点到达,在西餐厅门口等着,双手插口袋,百无聊赖地,微微向前掂掂脚尖,遂又放下,过一会,又掂又放下。在他前面是一堵石灰墙,上面粉刷白色的大字“晚婚晚育,少生优生”。
  出租车驶进幽静小巷时,爱君已经从车前窗看到陆思成。
  上一次碰面,大约因为在驾校紧张的环境,又是初次认识,她印象中的陆思成是老成严肃且内敛的,只有在和船头说到当兵的趣事才开怀大笑。
  而眼前车子外的陆思成,军绿色的带领衬衣,卡其色休闲西裤,放松惬意。
  出租车刚停稳,停在陆思成的前面,他同时也从车前窗看到爱君坐在后座,手从裤袋抽出,大步走到车子左后方,打开车门,同时一只手遮住车门内顶。
  下车后的爱君和陆思成,一步之遥,四目相视。
  她的眼睛透出清澈的水光,眉目间晕开清爽的笑意,如夏日的凤凰花开。一朵两朵,从他的眼睛开到他的疯狂跳跃的心里。
  “陆哥好,让你久等了。”,说完,爱君稍微低头整理裙子。裙子不是什么高档面料,坐了二十分钟出租车,坐出几条明显的褶皱。
  “不碍事,我也刚到不久。”,陆思成借着关车门,转个身,怕自己不小心笑到嘴角咧到耳根吓到人家小姑娘。他左边嘴角有个小梨涡,笑起来漩涡更明显,总能给人温柔阳光的好印象。
  定军付了车资,从车子出来,一见思成就喊:“小陆。今天不喊你陆师傅。你只比我小几个月,喊小陆,可以吧?”,丝毫没有在驾校的拘谨。
  思成tຊ笑着答应,嘴角真的是忍不住借机笑到耳根。
  这顿饭,定军吃的是不可告人的私心,尤其不可告诉罗爱君。
  据他这几个星期在驾校暗中密切观察,陆思成虽然只是驾校三大老板之一,收入绝对比其他两位只投钱挂个名等年终分成的老板高。
  要插队报名的,驾校本身在学的,学完考不过的,塞过来的求情红包和人情红包,少则一百,多则五百,姓陆的收起来眼睛不眨一下。烟酒收的更多,老张有鼻有眼的说过还有人送外汇券。定军盘算这部分收入估计比年终分得的还高。
  驾校目前虽小,但周围都是荒地。他听说了,只要等政府批文下来,驾校还能再往外扩大教练场,到时候就不是目前的规模。姓陆的就是个大老板,而且是实权在握的大老板。
  难能可贵的是,他未婚,没听说有女朋友,洁身自好,不和女学员搞暧昧,这方面的人品没得说,打灯笼都找不到。
  又说到爱君,不是他做哥哥的偏见,妹妹确实,长相不但出众,还是顶呱呱的重点大学大学生,将来就是吃公家粮的人,这条件好得能到哪里找,嫁入谁家都是凤凰落入山鸡窝,谁家都得供着哄着。
  若是罗爱君能嫁给陆思成,他的大舅子名分成立,不远的未来,诺大的驾校还不得是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盘。
  哈!他终于时来运转。
  到时候,爱君也要感谢他,若不是要学开车,她又怎么会碰到她未来的老公呢。到时候,她就不会再像现在,天天给他脸色看。
  这是他为什么积极促成这顿饭的原因,打的宴请教练的旗号,行的是相亲配对的实。
  三人沿着金漆扶手的木楼梯走上二楼,定军想着他的未来,越想越兴奋,仿佛已经在眼前实现。他恨不得马上改喊陆思成“妹夫”。
  西餐厅,说是西餐,其实是改良的西餐,从装潢到菜谱,融入不少中餐元素,又称“豉油西餐”。二楼,靠窗的两侧有两人对坐的方形情侣卡座,也有四人对坐的卡座,而大厅中间是一排可坐六人的圆形大餐桌。完美兼顾西方小资情调和中式宴请传统。
  三人几乎是同时的,看到之辉和船头坐在最中间的圆形大餐桌。桌上摆着五六道菜。
  两人吃这么多道菜,铺张浪费,可耻。爱君心里想。
  船头面向二楼楼梯口,首先看到他们,吹了声口哨,按捺不住激动,小吼几声:“这里,这里,思成。”
  二楼客人还不多,气氛安静,小吼听起来格外响亮。
  陆思成没有想到在这里碰到船头,径直走过去,和站起来的船头拥抱互拍肩膀。
  “太巧了,你怎么在这里?”,思成问。
  船头说:“可不是,你们再不来,我估计要吃第三轮了。”,他吃不下了,食物快顶到喉咙......
  思成一愣:“什么意思?吃第三轮?”
  “没什么,”,船头感觉有一支隐形的箭从旁边低头不语专心喝茶的某人眼睛里射出,忙解释:“我们一大早来饮早茶,过了头,顺便吃个午饭。眼看又到要吃晚餐的时间。”
  “你的朋友?",思成看向之辉。
  “哦,给你们隆重互相介绍,这是李之辉,用你们北方话说,就是我的铁杆哥们。之辉,这是陆思成,我战友。”
  思成和之辉互相点头当打过招呼。
  “那我们坐旁边的雅座,不打扰你和朋友吃第三轮。我们找时间出来好好聊。”,思成环顾周围,打算找个位置入座。
  之辉右手手肘撑在桌面上,手背轻托下巴,侧脸看着思成,说:“朋友的朋友,都是朋友,四海皆朋友,陆生,坐下来一起吃吧。人多热闹嘛。”
  船头说:“对啊对啊,难得碰到,不用特别找时间,择日不如撞日,一起吃,再好好聊。这顿我请客。”
  思成本想推脱,他想制造更多和爱君独处的机会,人越多,越难支开。
  沉默的爱君突然说:“好啊,一起吃,之辉和船头,我们都认识,不陌生。船头请客,我不能不赏脸,是吧。”
  之辉闻言,拉开他旁边的椅子,笑着对爱君说:“坐下来吧,船头请客,十年一遇,不容错失。”
  既然爱君已经坐下,思成没有再说什么,走到她另外一边,拉开椅子,坐下。
  定军直想把面前这俩从小彼此看不惯的货丢出门外喂狗。
  船头说:“爱君,你看看有什么想吃的,点贵的,平时舍不得吃的,别和我客气,别心疼。”
  他遗憾这餐厅怎么没有惠灵顿牛排,听说死贵死贵。
  之辉突然跑来说要请他吃西餐,他就觉得有猫腻。两个大男人,吃什么带情侣卡座的西餐,还不如去广州酒家或者“胜记”大排档吃海鲜。
  早上作为第一个客人来到餐厅,之辉一脸心不在焉,时不时有意无意扭头看向楼梯口,察言观色的船头问:“你是不是在等人?”
  “嗯”,等了半响,他才说。
  “谁?大客户?”
  “嗯”
  没想到,爱君来了,还带来了思成。船头恍然大悟。
  切,什么大客户,大情敌吧。我就笑笑,看破不说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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