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莞尔笑的狡黠,故作疑问。
“为什么要避免?这不是挺好的吗?何为人情往来,这不是得有来有往才叫人情吗?如果账本上所记属实,往来皆为人情,王家能因为爱马出生庆贺,我就不能因为爱狗产崽办宴吗?”
宁莞尔掰着手指头,一一细数。
“我还有爱猫、爱鼠、爱蛇,爱兔,尤其这兔子,一年可产六窝小兔崽子,我这一年不就可以请大家聚六次联络感情嘛吗?至于我的爱鸡,日日产蛋,请客我怕欺负人。”
胥玄将茶杯放在桌上,抬手轻咳,“那确实为人情往来呢,这婚丧嫁娶之类正经的呢?”
宁莞尔惊异地问:“您这个是开善堂呢?还是做生意呢?”
宁莞尔坐在椅子上仰起头,“何为商,说小点不就是将本求利吗?有句话叫做‘酒好不怕巷子深,货好自有客盈门’光追求人情往来,那是舍本逐末。”
“再说了,真要人情往来,我们卖的是茶叶,若谁家有个婚丧嫁娶之类的,来店里订茶,可以给些优惠,不也是人情往来吗?”
“那赊账如何解?”
胥玄有些期待宁莞尔又会给自己怎样的惊喜。
宁莞尔对于这一块反而不细说了,抿唇一笑,笑容里流露出一丝俏皮之意。
“我这法子也许管用,不过这法子除了避免赊账还有别的更大的用处,我却是不愿意免费告知了。”
说着严肃的正了正衣裳,“不如我们说说你给我的待遇是什么?我们再谈其他?”
胥玄这时收起了听得津津有味的姿态,而是将旁边的几本账册一起随意往前一摆,一个一个tຊ的指着解释。
“这是家中给我分的家产,五座茶园,各有一处经营的铺子、农庄一处、布庄一个,另现钱千贯,奴仆掌柜若干。”
“想必你也是知道胥氏,商路西出兴州至天竺等地,东北至新罗、百济、高丽,名下各处工坊、商铺、农庄、茶桑园万计,马场草场牧场万顷,玉石金矿也是不少,至于奴仆掌柜也是不计其数。”
他发出一阵轻笑,笑声不高,却透出一抹难以察觉的自嘲意味。
“你看到的津山茶庄就是胥家的起点,现在已经成了这个样子,整个胥氏已经不是多年前的胥氏了,我也不耐烦再管。”
宁莞尔对于他说的可真是一点都不知道,还是假装对这些都清楚明了,惊讶的看着眼前人,“你几岁开始经商的?”
胥玄将轮椅滑到前面,又恢复了些许笑容,那略显薄凉的双唇边,还隐约浮现着一丝冷漠之情。
“大约三四岁就开始打算盘,长到七八岁就跟着祖父在外谈生意了。”
“不过财帛动人心,就是父子兄弟也是能相残的,偏偏运气又极好,只残了一双腿罢了。”
宁莞尔细一想,心里有些奇怪。
“你?做生意不给自己留后路?就这么被赶出去了?”
胥玄勾起嘴角,高深莫测的看了看远方,对此事仿佛不以为意,神色云淡风轻。
“既然要,给就是了,命更重要不是吗?我的好族亲,好父亲和好庶弟们有命拿也得有命守住,这钱财又不止他们动心。”
宁莞尔听到话,竭力压住了自己惊呼,有些好奇的问:“所以你想让我帮你做什么?”
“栉风沐雨、鞍马劳顿半生,总不能后半生用我这双残腿为了这几处生意再奔波吧,可是直接交出去,别人还觉得我图谋其他,索性慢慢退出去。”
宁莞尔倒没有一口回绝,显得有些犹豫不决。
转念一想,她自己现在都没什么可以失去的,反而释然一笑。
她想听听对方能开出什么让自己心动的价格。
“你能给我什么?”
“如果你按照我的要求来,以后这几家茶庄每年年底盈余分我七成,到时我会安排人送信,你只要将钱放在约定地方即可。”
宁莞尔心里是有些满意的,但是谈生意,哪有一口就答应的。
“我要五成,并且这其中如果是我自己经营衍生出的生意,是不能分给你的。”
胥玄这时反而笑起来了,虽然话不失礼,但话锋迫人。
“宁小娘子,后者可以,但是前者……在商言商,我这里并非非你不可,我只是在此时觉得你比较符合我的某些要求罢了。”
胥玄拢了拢衣袖,将正在写字的笔收起来,端详着宁莞尔。
“再者,我此刻连你宁莞尔实际是谁都没有过问呢,我可不愿意为他人做嫁衣。”
宁莞尔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皱眉道:“七成太多,那我觉得没必要冒如此大的风险。”
“哦?所以你也不需要一个身份户籍了?”
宁莞尔眼神微微一滞,停下起身的动作,抬眼看他。
此时的胥玄已没有初见时的温柔的模样,眼神坚定,显得咄咄逼人,轻扬的唇边,有着笃定的意味。
宁莞尔最终还是缓和了语气,“那就六成,后者的条件我坚持。”顿了顿,又道,“这是我的底线。”
胥玄确实不再逼迫,而是随意挑拣了几个账本,问了句风马牛不相干的话。
“喜欢做茶?家里也有茶园?”
宁莞尔被他的话问得一愣,她其实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喜不喜欢茶,只是做了,便要接着做,还要做好。
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不若,这几个茶园中,挑一个?当我送你,这里面任何一个茶园足以让你此生衣食无忧。”
看宁莞尔惊讶的表情,胥玄浅笑一声,“这几个茶园可是我胥氏的起家之地,虽然现在到处都是家仆宗族把控,但是茶园却是好茶园,养的那一批茶工也是培养了七八年的。”
宁莞尔移开自己粘在账本上的目光,瓮声瓮气地道:“你们胥家的起家之地你真舍得?没找个道士看过风水?财运都在那几个茶园了你岂不是将钱财拱手相让?”
他听到这儿,噗哧一声笑了,就像石子投进池水里,脸上漾着欢乐的波纹。
“倒是没想到。你担心的倒是挺多,这座茶园要真是什么福地,胥氏一族也不至于吃了几辈的老本,到最后差点卖了祖产。”
宁莞尔见好就收,点了点其中最小的津山茶庄,扬起笑容,“那我就要津山茶庄,我与它有缘。”
“你合理的要求我都应了,这是契书,你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