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桐查看过陈丽莎经手过的并购项目，10亿美元以上的交易就有4个。
　　辉煌时，陈丽莎还曾经主导蚯蚓集团收购了航空电子巨头飞天公司，实现了科技和航空的深度融合，至今还是行业里航空电子产业的指导性案例。
　　可能真的是经济大环境不好，今时不同往日，当苏桐和陈丽莎从经济舱转到大巴，再辗转见到客户派来的交通工具时，苏桐很确定，此时此刻，她确实是陈丽莎唯一可以依赖的人了。
　　在这个山沟沟里，只有坐牛车才能抵达。客户派来的大水牛的穿着还算气派，裹了个蓝色的旗子，上面还写着“东吴乳业”。
　　“大爷，我有个疑问，您驾这个牛车要考驾照吗？”苏桐坐在稻草上，随着牛车一颠一颠。
　　大爷耳背，压根没听到苏桐的提问。
　　苏桐只好看着大水牛的背影，抱歉地忏悔自己早上不该吃两份飞机餐，害得大水牛承受本不该承受之重。
　　能不能四年干成高级MD，苏桐没有把握。但是，至少现在来说，她已经被迫在用高级MD的思维思考如何跑路了。
　　苏桐故作深沉地望着牛屁股，为自己的未来而烦恼。IPO和PE、VC都快凉了，并购再这么萎靡下去，苏桐只能考虑破产业务了。
　　然而，破产业务都被国内寡头垄断，怎么也轮不到苏桐这种小兵去分杯羹。这么想来，还是陈起出的改行去开网约车的主意更靠谱。
　　陈丽莎无暇顾及苏桐的小心思，她翻阅着此行的潜在开发客户东吴乳业的资料，若有所思：“苏桐，你是怎么知道实控人有过三个老婆的？”
　　“微博咯。她们在微博上对骂过，你试试搜实控人的昵称‘老不死的吴缺牙’就能搜到。”苏桐看了一眼陈丽莎，赶忙打消她的顾虑，“我查过了，实控人和这三个前老婆之间都没有债务纠纷，暂时不考虑标为风险因素”。
　　“OK。”陈丽莎低下头，继续看材料。
　　“陈总，您之前做过卖方并购项目吗？”苏桐问道。
　　迫于有限的人手，苏桐以一己之力承担了资料收集、电话访谈及一系列琐碎的前期工作，她感觉自己一定是上辈子欠了陈丽莎的，才能像个小叮当一样，陈丽莎要什么就给什么。
　　可是，在与陈丽莎的沟通过程中，苏桐发现陈丽莎虽然思维非常清晰，也能及时帮助苏桐修正谈话逻辑，但是，似乎对买方市场的考虑点还有欠缺。
　　以苏桐曾经在华尔街做分析师时有限的并购经验来看，她有些怀疑，陈丽莎也是在摸着石头过河。
　　“没做过，不过，正在学。”陈丽莎头也不抬。
　　苏桐哑然。行吧，你酷你有理。
　　“苏桐，这确实是我第一次做这件事，完全没有成功经验，连失败的经验也没有。但是，我觉得值得尝试一下，所以想跟你一起，不抱希望的试试看。”陈丽莎看似不经心，其实还是注意到了苏桐的动摇。
　　苏桐只好接茬：“明白，我会尽力。”
　　之前陈丽莎做的一直都是买方并购项目，拿着买方的授权对市场上预备售卖的公司挑挑选选。而随着经济形势愈发低迷，买方也越来越谨慎。对于不太靠谱的收购对象，买方往往也就是配合着陈丽莎走个过场。
　　好不容易真的碰到了不错的高质量资产，偏偏竞标者众多，各出奇招。
　　陈丽莎既要说服买方出高价，又要面对激烈的竞争，分身乏术之时，往往还会横空杀出一条大鳄，报出天价力压群雄，让陈丽莎落得个颗粒无收。
　　在这个背景下，转身去做卖方并购项目的成功率要高上不少。
　　代表卖方的投行只要为卖方公司举办一个拍卖程序，若是公司资产质量本身过硬，前期宣传工作做足，再锁定几个潜在买主，哪怕贱卖了，也不愁砸在手里。
　　只要成交，佣金即刻到账，这才是真金白银的诱惑。
　　“东吴乳业找我们来商量卖资产的消息已经传出去了，据我所知，蒙源和纯利两个奶业大头都会来争。毕竟，东吴乳业在奶酪市场上占据了百分之八十的份额，只要吃下东吴乳业，就相当于直接称霸奶酪赛道。等我们这一轮接洽完，你把这两家公司的资料整理出来发我看看。”陈丽莎预测着。
　　“我已经把这两家公司的资料都整理好了，下飞机的时候发到你邮箱了。我看资料的时候，发现清泉奶业和上本集团之前也一直在考虑做奶酪产业线，我猜测他们会对这次并购有兴趣，所以，他们俩的资料我也放进去了。”
　　苏桐琢磨着，“清泉奶业和上本集团成功的机率虽然不大，不过，拉过来陪跑哄抬一下价格也挺好的。先演练一下，谁知道哪天他们也要把自己卖了呢？”
　　陈丽莎望着苏桐笑了笑：“功课做得这么足，不怕东吴乳业临阵脱逃，说不卖了？”
　　“东吴乳业主动来找鼎麒集团做并购，就说明他们最近生意碰到了难tຊ处。我之前去南昌项目做养鸡场项目尽调的时候，认识了一个门卫大爷，他的侄子就在东吴乳业做工人。我找他聊了聊，证实了猜想。”苏桐解释道。
　　陈丽莎觉得有趣：“不错，你倒是交友遍天下。”
　　苏桐耸耸肩：“哪个工作不是靠人脉关系网堆积起来的呀。何况，东吴乳业的股价这个月已经跌到了29元。如果这次并购能顺利完成，老吴对外的形象还能被称赞为当机立断。可是，万一老吴真的想要临阵脱逃，东吴乳业就有可能被解读为资产质量太差以至于找不到买主。以后若是还想再次进行并购，价钱肯定得大打折扣。”
　　陈丽莎的表情很是玩味，她不知道是该羡慕还是该惋惜苏桐的心智那么年轻，把一切都想得那么美好：“苏桐，相信男人，不会有好结果的。”
　　“陈总，我不是相信男人，我是相信钱。消息一旦公开，贱卖好过不卖。当今世道，现金为王，老吴不会不懂的。”苏桐用手拍死了一只正在吸她血的蚊子，恶狠狠的语气：“如果这个老吴真的在临门一脚的时候退缩，我就去微博召唤他的三个前妻，让老吴知道得罪女人的下场！”
　　陈丽莎被逗乐了，她想，如果投行就是资金老鸨，那么，苏桐一定是个不错的搭子。
　　苏桐的手机铃声响起，是老吴的秘书。
　　“你们怎么还没来啊？吴总都等你们很久了。”对方催促道。
　　苏桐看了看正在吃草甩尾的牛，尽可能让自己的语气显得真诚：“司机饿了，在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