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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止直到第二天晚上才回了寝室。
  赵蘅已经听说了,他们盘账盘了一天一夜,傅老爷当着所有人的面发落了傅玉行,不再让他插手任何家计之事。
  赵蘅听到这个处置,还是有些不安,她指出账本的问题,只是想为玉止分忧,没想到引出这一连串后果,如今倒显得好像是她针对了傅玉行似的。婆婆如果知道了又会怎么看她?
  恐怕她才到傅家不久,就要落下一个逞能冒尖的印象。
  玉止安慰她:“这怎么会是你的问题?若不是他私吞家资,做得这么荒唐。也不会有这样的下场。父亲和母亲都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反倒称赞你做得好。”
  赵蘅便点点头。
  二人一时无话。
  玉止觉得她今晚尤其安静一些。
  他能够想到是因为什么,却也不知如何开口。
  他想了想,还是道:“从今往后,玉行不能碰账了,可药铺上的账目,我一个人确实架不住。阿蘅,不知道你能否帮一帮我?”
  赵蘅一听,马上站起身来,走开到桌前去,背对着他,只当做没有听见,将水盆里的手巾拧了又拧。
  “阿蘅?”哥哥又问了一句,见她还是不回答,便接下去道:“如果可以,我是希望你能帮我的。”
  许久,赵蘅才道:“你……你昨日不是都听到了吗?”
  不等玉止开口,她已先说了下去:“我不认识字。一个也不认识。我没念过书。我帮不了你。”说话时始终没有转身,玉止只能看到她一个削薄的背影。
  她怕别人进一步追问,所以自己先把话说狠了。自己说到头了,别人也就无法再伤她了。
  和她被误会偷镯子时一模一样。
  玉止已经知道,这是她自我保护的方式。
  屋里的烛火时明时灭,玉止在她身后,缓缓道:“我并没有看不起你,阿蘅,我没有资格看不起你。不能读书从不是你的错。我认的字比你多,也只是因为我生在富足之家,运气比你好些。若有人因为这样笑你,不代表你做错了什么,反而是玉行该为他的浅薄自负向你道歉。”
  又道:“我希望你明白,我的话是真心实意,不是为了宽慰你才这样说的。”
  之前他问她要不要写契约,她很利落地说不用,一方面是性格使然,一方面——他那时竟忽略了,她听到写字时,眼中有一瞬间那种小小的退避和犹疑。
  房里的书册字帖她从来不碰;而她能够看出账本的问题,也是因为不认得字,所以才会略过账目本身,一眼注意到纸张问题。有这么多他早该察觉的时刻,他都忽略了,才让她这样小心翼翼隐藏着自己的自卑和不安。
  玉止又道:“我希望你明白,我的话是真心实意,不是为了宽慰你才这样说的。”
  水声慢慢停了,赵蘅拧了一条帕子,回来在他面前坐下,低着头,替他擦手上的墨迹。
  一边擦,一边慢慢地开口:“我小时候,同村男孩到乡里上学。我特别羡慕,可家里就只让我割草放牛、磨面煮饭,总有干不完的活。我就趁每天放牛的时候去偷听一会先生的课,后来爹娘发现了,也不让我听了。先生心好,闲时也教我认过几个字,但我也不好意思多去打扰。一直到现在……”
  玉止笑着接话:“那你尽可以打扰我,不用不好意思。”
  赵蘅抬起头,好像要确定他话中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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