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煦偏头看着她,笑而不语,他想很想提醒她,你的演技真的不怎么样。
但他到底没舍得戳穿她,也没忘记过今天是她生日。
红色小 MINI 的后座上,还静静躺着一个戒指盒,盒子里面装着一对银素圈对戒,虽然褪了光泽,却没有任何划痕和磨损。这对戒指,他博士毕业后第一次义诊时,因为救了一对耄耋老夫妇的大金毛,老夫妇坚持送给他的,虽然不贵重,却是他们当年恋爱时的对戒,意义非凡。
这些年,他把这对戒指当做他初心的见证,一直好好珍藏着。
米悠乐拉开车门,坐进了副驾驶,根本没有往后看,自顾自扣好了安全带,随口问他:“所以,你请我去哪吃饭。”
江煦很善解人意:“你是寿星,你定。”
米悠乐打开点评软件,上下滑了一通,最后选了一家重庆火锅店。
她琢磨着,江戎还在家里需要人照顾,他在外太久估计也不会安心。火锅吃起来可快可慢,而且火锅店总是热气腾腾,以他俩现在的状态,可能随时相顾无言,那么各自涮肉,还有嘈杂的背景声衬着,倒也不会显得太过尴尬。
初八的街道上,店铺陆陆续续的开门了,虽然没有多么的热闹,但总归是重新见了烟火气,火锅店前面的马路牙子上,有一位大爷推着车,上面放着两个大铁炉子,烤红薯的香甜味弥漫了大半条街。
江煦把车停稳,便小跑过去,挑了几个大个的红薯,又拎着袋子颠颠地跑了回来,撑开被热气裹着的袋子问她:“吃不吃?”
米悠乐摇摇头,她想留着肚子吃火锅。
江煦也不勉强,把袋子口系好,放进车的后座上,看着戒指盒迟疑了片刻,还是把门关上了。他对烤红薯兴趣一般,只不过江戎前两天念叨了两句,而且将近零下的天气,他心疼老爷子大冷天摆摊做生意,他的烤炉还是老式的泥炉,碰上讲卫生的,一定会介意烟灰覆在上面,红薯就不干净了。
火锅店里的人不多,加上他们也不过三四桌客人。他们坐在靠窗的位置,玻璃上蒙着一层厚厚的水汽,窗外的人影都看不清,米悠乐把玻璃擦透了一小半,正好能看见卖红薯的大爷,他脖子上围了一条深灰色的针织围巾,穿着一件黑色的,缝隙里冒着白羽绒的羽绒服。
江煦夹了一筷子牛肉,放在红油辣锅里面涮,忽然问:“你会不会觉得,我这个决定,有些太不近人情了。”
米悠乐正在往油碟里面倒醋,手一抖,蘸料就毁了。
她很诚恳地回答:“其实,你能做这样的决定我挺意外的。之前,白叔说过年期间效益不错,我还在担心你们过分乐观。”
江煦重新拿了碗,按照她刚才调蘸料的步骤,又依次把香油之类的调料放了一遍,搅匀了递给她。
“我看了报表,春节前效益好,是直播间也需要江华糕点这类的选品,节日过去,就算你米总人缘再好,估计也蹭不上几个。”
他语速很慢地回答:“江华厂运营成本太大,现在的代工收益可以撑一阵子,所以,我想趁现在还有能力,妥善安置赔被裁掉的员工,与其未来一起沉船,不如现在尽量让大家全身而退。”
米悠乐没想到,几个月前还可怜兮兮拜托她帮忙的门外汉,如今已经可以侃侃而谈自己的想法,而且如他之前所说,他在尽力为每个人争取一个好的结果。
她问:“所以,你应该还有其他计划吧,说来听听。”
江煦笑:“你怎么知道?”
米悠乐这次很坚定:“因为,你既然觉得依靠代工也不长久稳定的话,肯定有其他的想法。”
这次江煦有些犹豫了,他的想法目前只是个雏形,中间很多重要的环节和关卡没有连贯,不过面对米悠乐真诚又期待的目光,他还是略带心虚的讲了初步的想法。
之前,他想为了米悠乐回国的时候,详细调查了国内的宠物市场。在基础医疗方面,其实已经做的相对非常饱和了,最多只有水平的差异,他想要发展的主业依然是动物训练,只是,他想利用江华厂现有的生产线,搭配生产动物营养代餐,宠物营养食品,蛋糕周边等等。
米悠乐听着来了兴趣:“这是你的专业,我觉得你一定会做的很好。而且,这样也解决了江华厂生产线空置的问题,和其他的也不冲突,可以慢慢发展。”
她非常认真地说:“其实我和你的想法一样,我始终认为,现在我们国家虽然很强大,但是缺乏的还是自主创新的能力,所以我一直理解江厂长为什么不想做代工,他有他自己的坚持,创造这件事,听起来怎么都比制造让人有奔头。”
这些话,出自她十二万分的真心,以前她在上海的时候,给很多大企业说过同样的话,要有自己核心竞争力,而不是组装和讲故事的能力,只不过,在资本面前,大多数人都杀红了眼。
江煦并不乐观:“这条路不好走,没发展起来,说明大多数还意识不到,也不需要,投入成本高,回报周期也长。”
米悠乐给他举例子,说:“我之前服务过一个项目,是个女博士,她做的是工业数据信息采集,她大半年都在各种荒郊野岭呆着采集数据,我帮她找了好多投资,没人愿意投,可现在,当初不愿意投她的人,跟在她屁股后面追着给钱,买数据。”
江煦抿着嘴,憋着笑,扭头看向一边。他不知道这个故事的真假,和夸张程度,但是在米悠乐眼睛闪亮亮的那个瞬间,他是真的有被鼓励到。
吃完饭,江煦送米悠乐回家,她拉开副驾驶门准备坐进去的时候,江煦不轻不重地“欸”了一声,然后又摇摇头,随她坐进去。
路上的时候,庄宇打来电话,问她什么时候回家,需不需要接。
挂了电话,米悠乐想看一下江煦的反应,又不好光明正大的转过头看他,忽然想到后座还放着红薯,她只要转身去拿红薯,就可以光明正大观察他的表情。
于是,她扭过大半个身体,眼神慢悠悠从江煦的侧脸扫过,他很奇怪的,莫名有一丝的慌乱和不自在,等米悠乐伸手去拿红薯的时候,他甚至紧张地咽了咽唾沫。
江煦大脑在飞速运转,如果她问起来戒指的事情,他该怎么解释?他们现在不算是情侣,严格意义上也不算是各自前任,那他以什么身份和立场送她这个戒指?好朋友?老同学?
米悠乐蓦地惊呼了一声。
江煦感觉他的脑仁正在噼里啪啦冒着火星子。
米悠乐坐回到副驾驶上,手指轻轻捏着一个红薯,轻轻吐槽了一句:“怎么这么烫。”
江煦喉结滚了滚,长舒了一口气:“嗯,烫点好。”
..........二十分钟后,米悠乐就看见了自己家的那栋高楼。
红薯也变得不再烫手,攥在手心里反而随着某条路径暖回了心窝里。她趁着这点温暖撺掇起的勇气,低着头,轻若蚊语一样,说了句对不起。
车里安静,一清二楚地砸在江煦的耳朵里。
他握紧了方向盘,向右打了转向灯,把车停在了路边停车位上,江煦面不改色地用衣袖盖住了手表,屏幕上正在疯狂提示他心率过高,压力过大,人工智能恨不得现在绑着他一起做深呼吸。
“没关系,也是我矫情了,其实我.......”
他没经历过这种感觉,明明是他自己提出来的让她找个合适的新箱子,明明是这句话才说完没三天,明明是他不想当工具人了,可是,听她当面说出来的时候,他才真正意识到,自己这个工具人,应该是彻底下岗了。
米悠乐以为他还在怪自己,又连连说了两个对不起,只不过对不起什么,说多了她自己也不清楚了。
两个糊涂蛋坐在车里,面面相觑地僵持着,直到米悠乐觉得自己口干舌燥,拉开车门跑到便利店去买水了。
随着车门关上的声音,江煦觉得心里压着的大石头终于被挪开了,而后从缝隙里冒出一种失落,慢慢地,失落充斥着整个车。
他心里还在盘算着,一会儿她回来后怎么继续这个话题,才发现她买瓶水用了快五分钟,又好像听见有谁在叫他,心里默默升腾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拉开车门,往便利店方向跑了不到三十米,就看见一个女生蹲在地上瑟瑟发抖,小米女侠正在和一个彪头大汉搏斗。
准确来说,应该是挨揍。
米悠乐看着那个彪头大汉高高抡起手臂,做了一个要抽耳光的起势动作,米悠乐下意识闭上眼睛,所有感官都汇集在一侧脸颊上,异常敏感的等待着耳光的降临。
可是等了三秒钟,她的脸上没有落下巴掌。
她睁开眼睛,意外看到彪头大汉的手被凌空攥在另一只手里。
她顺着那只手看过去,江煦一脸阴沉,像是要置人于死地的凶狠,他忽然转过身,冲着彪头大汉一脚狠踢过去,强大的后坐力让彪头大汉直接摔在了马路上。
米悠乐很跳频地突然明白了两个词语的区别。
彪头大汉和脑满肥肠。
江煦走过去,卡住那个脑满肥肠大汉的脖子,像他刚才掐住米悠乐一样,他的声音又冷又狠:“你他妈的居然敢打她?活腻歪了吧!”
早上好!本周决定努力日更!感谢大家呀哈哈哈哈哈江煦好帅,下一章一把子期待住了,作者大大天热要注意身体哦~么么哒 然鹅 我周末骑车把自己摔飞出去 现在是独臂侠 哈哈哈哈哈偶莫,伤筋动骨一百天,大大要注意休息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