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之乔一颗心惊恐忐忑,他很怕戚雨牧已经知道了什么,来兴师问罪。他的女儿有精神疾病,这件事如若被戚家知道,那么一切都完了。
一瞬间,自私如顾之乔,想到的全部是他岌岌可危的事业跟以后如何在商圈立足。
赵霜则狐疑着,暗想这戚雨牧是不是过来给顾彩虹撑腰的?他们的关系什么时候好到这样了?
“顾先生,赵女士。”
戚雨牧连声岳父岳母都没有叫。
顾之乔露出讨好的笑容:“雨牧,你来了,是来接彩虹吗?”他内心害怕暴露的惶恐胜过一切。
这件事情传出去,他顾之乔就会成为笑柄。隐瞒一个精神病患者的女儿,硬塞给戚家,不要说戚家,以后他也会上这个阶层人人拒绝来往的黑名单。
“彩虹,你说要过来取的东西,拿到了吗?”戚雨牧看向顾彩虹,声音柔和了几分。
顾彩虹嘴角轻扬,露出一个讥讽的笑容,凉凉地看向赵霜:“没呢,赵女士看来还想揣着那条项链,死都不松口。”
“你、你别血口喷人……”当着戚雨牧的面被这样说,赵霜涨红了脸,年轻时她亦是个风骚爱美的女子,又十分好面子,现下面对一个年轻英俊的后辈,她只觉得一张老脸都挂不住了。
“拿出来!”顾彩虹不与她废话,伸出了手。
“我、我要找一下,时间太久了,我记不清了。”
“一个星期,没有的话就直接按市价折合兑现。”顾彩虹一点也不意外,笑盈盈地望着赵霜。
“你……”赵霜简直快气炸了,顾彩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精明了?
“我什么我?我还没问你收利息呢!”顾彩虹飞快地接口。
戚雨牧都要被她逗笑了,她这样的一面,他真的既忧心又动心,也不知是好还是不好。至少这个人格的彩虹,放飞自我,要比主人格少受了很多委屈。
“这是……怎么回事?”忽然,一个女子的声音从众人身后传来。
“惠琳,你怎么过来了?”顾之乔见到许惠琳,十分震惊。
刚刚进入顾家大厅的许惠琳,看着剑拔弩张的众人,一脸不安。
“我……是彩虹打电话让我这个时间过来,说有事要和我说。”许惠琳早上接了顾彩虹电话本就一头雾水,她不懂女儿为何偏偏要她到顾家大宅来。但顾彩虹没给她细说的机会就关掉了手机,于是她就惴惴不安地来了。
只是她一来,就看到女儿对阵赵霜,把赵霜气得不轻,她心中惊疑不定,她觉得这根本不像她熟悉的女儿。
戚雨牧是唯一一个一直把关注点落在顾彩虹身上的人,目光一刻不离。他清楚地看到许惠琳出现后,顾彩虹脸上一闪而过的痛苦跟怨恨,且她的眼里还有种不对劲的癫狂,很像一个人要自我毁灭不顾一切的那种癫狂。
这让戚雨牧一颗心提起来,在顾彩虹要发声前,他倏然一把搂抱住她,把她的头按在自己胸口,做出安抚的姿势。
他用只有顾彩虹听得到的声音温声道:“嘘,彩虹,平静一点,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
他根本就没有把握能把副人格的彩虹劝住,他只是不想她做出无可挽回的事。
顾彩虹被戚雨牧抱得一惊,男人温柔有力的怀抱钳制住她,让她没法挣脱。
她本想挣扎,可是脸颊贴靠在他胸前,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就像有股莫名的力量攫住她,瞬间,脑袋里一股抽搐的疼痛,让她软了身体。
戚雨牧对顾彩虹忽然的亲密举动,把在场的其他几个人都吓了一跳。
赵霜是不敢置信戚雨牧竟会当众拥抱顾彩虹,那模样亲昵极了,哪有半点感情不好的样子。
顾之乔则是心虚到极点,他几乎已经认定戚雨牧知道真相了,而这个不正常的“顾彩虹”,被戚雨牧安抚住了。
出于一个母亲的担忧,许惠琳忧虑的眼神落到他们身上:“彩虹她怎么了?”
戚雨牧轻轻搂住顾彩虹,让她更舒服地依偎住他。许惠琳听到他清润的声音说:“妈,彩虹她觉得头晕,这里有房间可以让她休息一下吗?我想扶她去躺一下。”
赵霜跟顾之乔神色各异,许惠琳主动引着戚雨牧和顾彩虹来到二楼的一个房间,让顾彩虹休息。
“这是彩虹以前的房间,我虽然和之乔离婚了,但这个房间保留着。”
“妈,你不用担心,彩虹最近重感冒,已经看过医生,服药之后偶尔有眩晕的反应,我在这边守着她。”
戚雨牧说了让许惠琳很放心的话。
“好,好。”许惠琳欣慰地看着戚雨牧,越看越觉得熨帖满意。
殊不知顾彩虹的手一直紧紧掐住戚雨牧,但男人无动于衷地继续演戏。
为了给两人独处的空间,许惠琳离开了。
戚雨牧关上房门,见顾彩虹捂着脑袋,神情凶狠,但因为头疼又说不出话的模样。
“我带你去医院。”戚雨牧语气凝重。
“哼,不用去,是她要出来了!”顾彩虹轻叫了一声,一副在对抗的表情。
她的话让戚雨牧呼吸一窒。
这个冷冰冰的顾彩虹盯着他的眼睛:“戚雨牧,你很开心是不是?那个软包子顾彩虹就要回来了,她一回来又好被你们欺负了。”
“于我而言,你和她都是顾彩虹。”戚雨牧看着她的眼睛,声音轻沉,表情认真。
顾彩虹呆了一下,下一秒,彻底失去意识。
昏厥前,她仿佛听到男人呼唤她的名字:“彩虹!”
顾彩虹再度醒来时已是黄昏,夕阳的霞色映照进房间。
她动了下,只觉得自己的身体仿佛被碾压过一样无力,头亦昏沉沉的。
这是哪里?
她环顾四周。
这里是……她以前的房间!
顾彩虹惊慌地坐起身。
“你醒了。”熟悉温雅的男声从身后传来,她回头,看到那张让她心安的脸。
“雨牧。”她怔怔地唤他。
戚雨牧注视着女人的眼睛,那里清澈干净,像小鹿那样无辜又慌乱。
她回来了。
心上有股莫名的潮湿与柔软,让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轻轻抚摸她面庞。
“雨牧,出了什么事,我怎么会在这里?”顾彩虹完全记不起发生了什么事,这让她感到很慌张。
她很快想到一件极度可怕的事,是那个人出现了吗?
如果说她最不愿让一个人知晓她的病,那就是戚雨牧。
可偏偏……
顾彩虹抓住戚雨牧覆在自己脸庞的手,一颗心颤抖得厉害,她悲喜不明地看着他。
“没关系,我知道了,彩虹,没事的。”男人仿佛知道她要问什么。
他这句温柔的话语,让顾彩虹整个身子颤了一下,眼睛也湿润起来。
戚雨牧一下抱住顾彩虹,把她拥进自己怀中,仿佛知道她的痛苦与不甘。
这是她埋藏最深的秘密,她或许最不愿让他知道。
可是他知道了,亦会守护她。
“所以她……做了什么?”顾彩虹的声音有一点抖,她很怕事情会一发不可收拾。她躺在顾家大宅,这本身已经代表事情的严重性。
戚雨牧斟酌了几秒,用平缓的语调把这两日的事情跟她讲了一遍。
顾彩虹越听越心惊。
“她从来没能控制过我这么久。”她望着戚雨牧。
她不知道这个男人此刻是怎样看她的,他们之间的关系本就已经够复杂,现在还加上这个,她对他而言,真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了。至少她一直以来都对他隐瞒了自己的病。
可是没有对他提,一是之前他们相处的时间都屈指可数,二是她真的以为自己痊愈了。她不是有意欺骗,可他会相信她吗?
“我隐瞒了自己的病嫁给你,你会更加认为我是个骗子吗?”顾彩虹敛下眉,忽然不敢看男人。
“你为什么嫁给我?”她听到男人这样问。
顾彩虹抬头,对上他的视线。他一双幽邃的眼眸,像深海一样吸引着她,让她无法抗拒。
“告诉我实话,那时候你答应我会拒婚,我是相信你的。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你改变主意?”戚雨牧凝视着顾彩虹,第一次认真地问出这个问题。
他想要解除他们之间的误会,并且让顾彩虹知道,他相信她。
戚雨牧俊美的脸庞虽然和平时一样没什么表情,但那面无表情下的柔色,顾彩虹能够体会到。
她一直知道,他其实是一个很温柔的男人,就像藏于冰山之下,他不擅长表达,却从来不是一个坏人。他是那个让她倾心爱慕的男人。
“出尔反尔,是因为我没有选择的权利。父亲逼迫我,他要我嫁给你,要戚家这个姻亲的关系。”顾彩虹看着戚雨牧的眼睛,告诉他答案。
戚雨牧的内心震动着,煎熬的心情在这一刻破茧而出,毕竟他是那样恶意地误会了她并且伤害了她。
想想过去一年中他们之间如履薄冰的婚姻关系,他像个傻子一样,骄傲自负,认定她是个贪慕虚荣的女子,冷漠地对待她。他真的,该死。
他再也问不出另一句他很想知道的话“你爱我吗”。
虽然她的副人格告诉过他,她对他的暗恋,可他想听她亲口说出来。
这一刻,深深的内疚和自责,阻了他的口。他甚至觉得自己没有资格问她这句话。
因为到目前为止,他都是一个失败的丈夫。
“我不是有意隐瞒你我的病,我以为自己真的好了,而且这很难启齿,我不想被你看作一个精神病,我……”顾彩虹声音慌乱颤抖,很想对他解释清楚。
她话未说完却倏然被男人紧紧地拥在了怀里,她听到他低沉安静的声音:“我相信你,彩虹,还有对不起,为我一直以来做的。”
顾彩虹的眼睛瞬间湿润了,泪就这样簌簌地落下来,再没什么比戚雨牧这句温柔安抚的话语,更能让她释怀了。
天色渐黑,戚雨牧和顾彩虹坐在车后座,司机开着车,副驾驶座上坐着许惠琳。
许惠琳不时地从后视镜里看后座上的年轻夫妇——女儿靠在女婿身上,英俊非凡的女婿很温柔地怀抱着女儿。
这样的一幕让她这个做妈的心情十分愉悦。
看来他们感情很好。
现在他们是要一起回许惠琳家。
许惠琳很想女儿,便邀着彩虹跟戚雨牧一起去住一晚。顾彩虹还没出声,戚雨牧已经替她点头了。
顾彩虹其实很害怕,怕在母亲家的时候,她的副人格会跑出来。
许惠琳并不知道女儿生病的事,而顾彩虹也从未在许惠琳面前病发过。
车里的人,心思各异,只有许惠琳是满满的欢喜。
许惠琳住的公寓,比戚雨牧想的还要简陋一些。
顾之乔这个人的自私与势利,让戚雨牧心情复杂。想到顾彩虹过去可能有比他现在所知道的,更不堪的际遇,他的心又有些难受起来。
他发现身边的顾彩虹很紧张,便伸出手轻轻握住她。
顾彩虹抬头就看到戚雨牧俊美的脸,虽然像往常一样毫无表情,但他的眼神很柔和。
他说:“别紧张,没什么好担心的,如果有问题,我会替你解决,不会让你母亲担心。”
听到他这样说,顾彩虹的心瞬间就松了一下。有个人分担的感觉真好。
他们回来的时候已经很晚,晚餐后很快就要面对同居一室的尴尬。
婚后他们一直一人一间房,相处的时间也短,顾彩虹望着自己婚前那张不算大的单人床,心里有些纠结。
戚雨牧从浴室出来,就看到有些紧张的顾彩虹。
聪明如他,也大概能猜到彩虹此刻的心思。
“那个,我的床太小了,不然我打地铺就好……”顾彩虹想到之前在他家的那一夜,自己要打地铺的时候,被他说出那样一番极伤心的话,莫名地,心里怵了一下。
见戚雨牧站在那里,俊逸的眉峰似乎皱着,她很容易想到他是不是不高兴了。
“我……”顾彩虹更加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又会觉得她做作吗,可是她的床实在太小了,而且他一直不喜欢有人靠他太近,这一点她是了解的。
“对不起。”戚雨牧走过来,低沉地道歉,仿佛一片柔羽飘落在顾彩虹心间。
她怔了一下,眼眶又有些不听话地发热发红。
戚雨牧一根修长的手指轻轻抚到她眼睑,她听到他宛如天籁般低柔的声音:“别哭,以后再也别提打地铺的事。我们是夫妻,睡在一起很正常。”
顾彩虹洗完澡出来,用毛巾擦拭着头发,发觉戚雨牧正靠在她床上翻看一本书。洁白的被褥上,他的大长腿让这张单人床显得更加迷你,似乎有些委屈他,但这样的一幕又可爱得让她发笑。
“头发要吹干才好,不然会不舒服。”戚雨牧瞥了一眼顾彩虹,温声说。
顾彩虹突然觉得这位戚先生可以去做教导主任,声音清冷好听,连说教都很有魅力。
在她还未回神的时候,戚雨牧已经下了床,出了卧室片刻后竟从浴室里拿回一只吹风机。
“坐这边。”戚雨牧拍拍床沿的空位,示意顾彩虹坐下。
醒悟到他竟要帮自己吹头发,顾彩虹瞬间红了脸。
她脸颊发烫,感觉男人的手指轻抚在自己发间,空气里都似乎蔓延着一种让人心跳加快的暧昧气息。
她一颗心扑腾扑腾,连耳朵也发烫了。这时,许惠琳的声音从卧室外传来:“彩虹啊,夜里凉,加床被子,妈妈进来了啊。”
许惠琳话音刚落,戚雨牧与顾彩虹相视一眼。戚雨牧想到的是被岳母看到这个样子有些尴尬,而顾彩虹则是害羞到不行,她一瞬飞快地站起身,结果他手里还抓着她的头发,其中一缕正巧被吹风机卷进去。
“啊……”她痛得轻呼一声。
戚雨牧听不得她喊痛,一瞬间两个人都手忙脚乱。
许惠琳进来的时候,正好看到这两个人乱作一团,误会了的她掩嘴一笑,将被褥放到床上:“不好意思,是妈妈打扰到你们了。”
许惠琳笑盈盈地走出去,还体贴地替他们带上了门。
戚雨牧和顾彩虹面面相觑。
顾彩虹一张脸烫得快瓜熟蒂落了,意识到自己还在男人怀里,她轻轻推了推他:“你先放手……”
顾彩虹柔软的身子贴着他的胸口,他的脸也红了。然而他心里越激动面上也越瘫得厉害,他终于放开了妻子。
于是,顾彩虹看到一个面无表情的戚总裁开始一丝不苟地整理吹风机电线。他一定不知道他故作镇定的样子有多可爱,顾彩虹心中暗想。
熄了灯,他们安静地躺在一起。
“其实我很怕黑,也怕夜晚一个人,一个人的房间让我窒息,很想要有人陪我,在夜晚陪在我身边……”开始时顾彩虹讲得有几分犹豫,可不知为什么,这样宁静的夜晚,和戚雨牧如此亲近的距离,她想要对他吐露一些从不曾吐露的心声。
那种对黑夜的恐惧,孤寂死灰的感觉,并不是假的,这些情绪也是过去脆弱的她最真实的情绪。只是慢慢地,她把它们全都埋起来,现在对他展露出自己的脆弱,好像并没有那么难。
戚雨牧的手轻轻握住了她的,她听到他沉静的声音:“以后有我陪你。”
顾彩虹心里溢满感动和甜蜜,她喜欢和他这样温柔安静地躺在一起,浓烈的感情就快抑制不住。
她真的好想告诉他,她爱他,很爱很爱他。
但是现在这样,她已经心满意足。
她依偎在戚雨牧怀里,听到他低沉诱人的声音对她说:“晚安,彩虹。”
每一次他叫她名字的时候,都会让她心跳加速,他的声音是那么好听,这样亲昵温柔的语调,令她心旌动摇,她喜欢听他这样叫着她。
呼吸里有他身上好闻的味道,身边是他温暖的体温,这与一个人睡觉时是完全不一样的。
顾彩虹的心慢慢静下来,所有的不安消失了,他的气息他的存在,都给她心安的感觉。
晨光刚刚照进屋里的时候顾彩虹就醒了。昨夜她睡得很好,似乎好久都没睡那么好了。
顾彩虹轻手轻脚地翻过在外侧的戚雨牧,下床的时候差点绊到了他。
顾彩虹吓一跳,唉,怪只怪自己的床实在太小了。好在床铺柔软,她歪着身子摔下来也并没有很大的动静。只是好巧不巧,正好跌了个与戚雨牧面对面的位置。
那张摄人的俊脸一下在咫尺之间,戚总裁还是睡得很熟,顾彩虹屏着呼吸看过去,这一望之下却有些呆住了。
晨光照在戚雨牧脸上,他眉目如画,嘴角带着迷人的弧度微微上翘。
睡着的他像个小婴儿一样,带着一种纯真温雅的气质。
真是个大美人。
她陷入他的美颜中无法自拔,等到她回神,便对上一双明亮有神的眼睛,她心脏“扑通”一声,望着他说不出话来。
“你……”顾彩虹顿时觉得好窘,思索到自己现在的姿势,就像是躺在他胸前盯着他犯花痴,呃……
顾彩虹双颊绯红,急忙坐起身子。
“早安。”戚雨牧望着顾彩虹清透羞红的脸蛋,心里有种淡淡恬静的喜悦。他好像从不曾有这样放松的时刻。
“早。”她支支吾吾地吐出一个字,然后像只小兔子似的飞快站起身,“我、我去浴室。”
戚雨牧看着顾彩虹“落荒而逃”的身影,脸上绽出由心而发的笑容。这笑容要多迷人有多迷人,可惜没有人看见这一面的戚总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