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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彩虹梳洗完走出卧室,想帮母亲一起准备早餐。她知道许惠琳一向起得很早,果然就看到在厨房里准备早点的许惠琳。
“妈,我来吧。”顾彩虹接过许惠琳手里清洗的果蔬,想让她休息一下。
许惠琳昨夜睡得不大好,把白天的事情想了一遍,总觉得有些奇怪的地方。
这会儿看到顾彩虹,她便拉着女儿到一旁轻声问:“雨牧呢?”
“他刚起来,在洗漱。”
许惠琳点点头,觉得可以趁这时跟女儿单独说说话。
“彩虹,你老实跟我说,昨天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你们都会在之乔那里?”
她提到的恰好是顾彩虹不愿再回想的事,而且昨天发生的事她根本不知道,这让她怎么回答。
许惠琳口吻严厉,让顾彩虹莫名地觉得好似有一股电流侵袭她内心。
她很不喜欢这样的氛围。
“我……”
她还在组织措辞,许惠琳却突然抓住她的双手。许惠琳抓得很紧,让她感觉很不舒服。
许惠琳死死地盯着她,声音里的紧张兮兮让顾彩虹觉得有一丝病态:“彩虹,雨牧不是一般的男人,有些事即使你不能接受,也别跟他闹,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懂吗?”
顾彩虹呆住,涩声问:“妈,你什么意思?”
“前几天我碰到你夏阿姨,有听她说一些事。雨牧以前的女朋友回国了是不是?她说你们在沈芳的晚宴上闹了些事,不过他还是护着你的,这就够了。
“妈想说的是,像雨牧这样身份地位的男人,你别管得太严了,那样只会让他觉得你烦远离你,感情会不好……”
许惠琳的话让顾彩虹有一种从内心深处发出的厌恶,她也不知道这股强烈的情绪从何而来。许惠琳絮絮叨叨地教她如何“懂事”如何“大度”,让她觉得头皮发麻,倏然间有针刺一般的疼痛袭击了大脑。
她像被人重重打了一巴掌,眼前的景物忽然模糊起来,她甚至看见有一个小女孩被推搡在地上,正被毒打,小女孩发出一声声哀叫……
看到这一幕,顾彩虹手脚抽搐窒息,就像灵魂在被一片片地撕裂。
“啊!”
她捂着头尖叫一声,把许惠琳吓了一跳。
“彩虹……”许惠琳住了嘴,怔怔地看着女儿,女儿脸色惨白,整个人摇摇欲坠。
许惠琳正想扶住顾彩虹,却被一股大力推开。
“彩虹……”许惠琳惊讶地看着推开自己的女儿。
顾彩虹抬起头,用一种很冷很冷的视线盯着许惠琳。
许惠琳竟莫名打了个寒噤。
“你在教你的女儿和别人分享她的丈夫吗?”顾彩虹语气森然。
“你……”许惠琳惊疑,话都说不利索了。
顾彩虹忽然抓紧许惠琳的手腕,用力之大让许惠琳感到疼痛。
“然后呢,让她变得和你一样,把在男人身上受的气,发泄到小孩身上,让她像你一样毒打自己的孩子。贱人,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是这么贱……”
顾彩虹怨恨恼怒的话语,让许惠琳惊得浑身发抖。她不认识这个女儿了,而女儿的话句句戳心。仿佛想到什么最不堪的事,她竟抱着头尖叫起来。
“你有病你就自己去死!凭什么欺负自己的孩子,还要让她像你一样活着,真是卑鄙又可怜。你忍了这么多年,不还是看着那个小三登堂入室,看着他们卿卿我我,日子过得好得不得了,尽管你天天诅咒他们分离,可十几年过去了,只有你一个人可怜不幸,做了十几年的弃妇!”
“你别说了,你别说了!”许惠琳尖叫着,浑身颤抖泪流满面。
“彩虹!”戚雨牧匆匆跑过来,他刚从卧室出来就面对这样的状况,心思电闪雷鸣,很显然她又发病了,但是什么刺激了她,而且她对许惠琳的态度……
“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顾彩虹冷笑起来,“一个男人如果朝三暮四,要女人息事宁人这算什么?许惠琳,把你这套恶臭到极点的歪理收起来。你作茧自缚了一辈子,还要你的女儿也重蹈你的覆辙?”
戚雨牧心上一震,下一秒,他敏捷地抱住了顾彩虹。
顾彩虹在他怀里挣扎,跟疯了一样。她似乎很想对许惠琳动手,这让他不得不抱住她。
“放开我!你这个臭男人,快把你的脏手拿开!你也要护着这个贱女人吗?你知道她打你的包子吗?那包子不知被她毒打过多少次。用扫帚用鞭子抽自己的亲生女儿,可真不是个人,畜生都不如对不对?”
听着她歇斯底里近乎凄厉的指控,戚雨牧心痛得不行。他不敢置信地看着许惠琳,她是疯了吗?竟这样对待过彩虹?
“那包子就该去死,都这样了还认她做母亲,还要照顾她,这种懦弱的垃圾活在这世上有什么意义?许惠琳,你哭什么?你看看我,我可不是那个包子,她死了,被你杀死了!”顾彩虹又笑又叫,尖锐的声音仿佛来自地狱。
许惠琳如受到重击,在剧烈的刺激之下,最后竟晕死过去。
“彩虹!”戚雨牧紧紧抱住顾彩虹,无法形容自己心上压抑的痛楚。他情不自禁地亲吻她,在她的挣扎反抗里捧住她的脸颊,不住地亲吻她安抚她,只想要给她全部的温柔,弥补她所受过的伤痛。
“唔……”顾彩虹在戚雨牧的钳制下挣扎,边打边骂,“戚雨牧,你放开我,别用你的脏嘴碰我,你……唔……”
她的话被他温热的嘴唇紧紧堵住。
有一瞬间,她觉得他的嘴唇好暖好暖,暖得像要融化她一样……她慢慢地软了身体,最后晕倒在他怀里。
顾彩虹觉得自己身上好疼,耳边有女人在声嘶力竭地尖叫哭泣:
“为什么,为什么你不再讨他喜欢一点儿?自你出生后,他就离我越来越远,都是因为你,是你不让他喜欢……他今天抱妤儿的样子好温柔,他从来没那样抱过你。”
女人一边哭一边抓着扫帚打小女孩。小女孩蜷缩在那里,瘦削的身子瑟瑟发抖,母亲尖叫着,像是可怕的恶鬼,她真的害怕。
记不清是第几次了,每每母亲伤心到极处,就会像变了一个人,抓着她的一点错处打她骂她。可母亲不发作的时候,又是那么温柔,对她很好很好。
小女孩拼命地想母亲对她好的时候。她们的经济条件并不宽裕,可是母亲总是会对她说:“彩虹,明天想吃些什么呀?妈妈去买。”
她不喜欢看母亲愁眉不展的样子,也不喜欢看母亲伤心哭泣的样子,于是她总是拣那些最便宜的食物说,这样母亲可以毫无压力地买到,脸上就会有笑容。
小女孩蜷缩着,扫把抽到她的身上,留下一道道红痕。她还被母亲揪住了头发,母亲拼命地推搡她,就像她是一只滚来滚去的玻璃球。
疼痛无助惊恐害怕,小女孩抱着自己的脑袋,默默承受母亲的毒打。
“妈妈,我好疼,好疼……”
“彩虹,醒一醒。”戚雨牧听到顾彩虹的梦呓,擦拭着她脸颊上的冷汗,这一瞬他真的很想能够代替她痛苦。
顾彩虹整个人痉挛起来,戚雨牧急忙将她抱到怀里,不让她因为挣扎伤到自己。
渐渐地,她停止了挣扎,在他怀里幽幽地醒过来。
“雨牧……”
听到她困惑迷糊的声音,戚雨牧一颗紧绷的心才稍稍放松。
“彩虹。”他轻轻地叫她的名字,认真地看着她,分辨此刻占据她身体的是主人格还是副人格。
“我又发病了?”她闷闷的声音传来。
戚雨牧蓦地一悸,不由自主地搂紧了她,没有回答。
顾彩虹在戚雨牧的照看下,喝了一碗香糯的粥,还尝到鲜甜的汤包。
当然,这都归功于外卖。
胃里有了暖暖的食物,精神也更充沛了一些。
“你还会叫外卖?”她愣愣地看他。
“助理的功劳。”戚雨牧拿纸巾替她擦拭了一下嘴角,也不抢功。
他这个不经意的动作,惹得顾彩虹心尖一颤。
“雨牧……”她觉得该面对一些问题,“我怎么发病的……是因为妈妈?”
她的记忆空白了一片,只能记得许惠琳那些劝说她却让她很不舒服的话。
“嗯。”戚雨牧淡淡应了一声。
顾彩虹看不出他的情绪,一时间也不知该怎么问,她不想破坏这一刻他对她的温情。
“你小时候,她……经常打你吗?”戚雨牧终是艰涩地问了出来。
顾彩虹身子猛地一颤,戚雨牧随即握住了她的手:“对不起,不想说的话就别说了。”
“她第一次打我是在我十三岁那年。”顾彩虹晦涩的声音响起,“那一天她像是疯了一样用鸡毛掸子抽打我,我一边哭一边喊痛求她不要再打了,可她像是听不到,一直一直打我……”
讲到此处,顾彩虹忍不住打个寒噤,身体仿佛忆起那些痛楚。
“可第二天她清醒了,抱着我痛哭,一直说对不起,痛苦得就像要死掉,我好害怕会真的失去她……”
“不要再说了!”戚雨牧紧紧地抱住她,感觉她的身体像冰一样,她在发抖。
“‘她’还说了什么?”顾彩虹的声音脆弱又迷惘。
“她同你母亲发生了争执,还骂了你母亲。”戚雨牧思索了一会儿说道。
“她骂了什么?”
“说她不幸,说她做了十几年的弃妇……”戚雨牧终归没把最不堪的话说出来,他害怕顾彩虹承受不住。
“那……妈妈知道我的病了。”
顾彩虹忧郁的声音,让戚雨牧心痛。
“我离开时请了人照看她,你不必担心。”
顾彩虹躲在他怀里不语了。
“不要觉得内疚,你没有对不起谁,也不要怪‘她’,我相信‘她’只是想保护你。”戚雨牧轻轻捧起顾彩虹的脸,看着她的眼睛,“‘她’对我说过,‘她’想要保护你。”
他不想顾彩虹抗拒厌恶自己的另一个人格,这对她的病情没有好处。
“雨牧……”顾彩虹的眼睛湿了,怔怔地看着他。
午后,戚雨牧和顾彩虹一起坐在童瑞尔的诊室里。
把发生的事情大致地对童瑞尔说了一遍之后,童瑞尔要给顾彩虹做几项检查,戚雨牧便暂时回避。
整个诊疗的过程持续了一个多小时,戚雨牧一直静静地坐在外面。他回想这些天所发生的点点滴滴,整理自己的心绪。
从前若是有人告诉他“你以后的妻子会是一名精神病患者”,他可能会一笑而过,觉得天方夜谭。可真正遇上了,他扪心自问自己可以接受吗。
他一直是理智多过感性的,任何事情他的理智都能给予他一个精准的答案。这是第一次,他发觉自己的感情在理性之上给了他答案。
他的心早就告诉了他答案,并且是一个无从更改没有畏惧的答案。
他能接受她的一切,他知道或许以后的生活会变得不一样,一切都不再在他掌控的舒适区内,可他仍觉得义无反顾。他不会离开她,无论她变成何种样子,他都想……守护她。
这是爱吗?他不敢断言,经历过与林翎的那段感情以后,他发觉自己在爱情里其实只是一个初学者。他不懂的太多,所以他不敢轻言“爱”这个字。
他身边的人,他的父母,包括现在彩虹因为许惠琳而造成的不幸,都让他觉得“以爱之名”是一个多慎重的名词,否则那些伤害会侮辱了这份爱。
顾彩虹从诊室出来,脸上的神色平缓了很多。
戚雨牧站起身,轻轻握住她的手。她依偎到他怀里,他听到她轻柔的声音:“童医生让你进去一下,说有事要和你单独谈一下。”
她的话语里还有一丝担忧和不确定,他看到她那双乌亮的眼睛看着自己,那眼神里有希冀,也有害怕。
她在怕什么?是怕自己会抛弃她,嫌她麻烦,而不能接受她的全部吗?
戚雨牧一下读出她的内心,轻轻捧住她的脸,看着她的眼睛,只说了四个字:“彩虹,等我。”
“嗯。”
他这样简单又肯定的一句话,已让顾彩虹心生暖意,让她的忧虑散了不少。
戚雨牧与童瑞尔面对面地坐着,这已经是他们第二次如此,童瑞尔不禁心底一叹。
他可以感受到对面男人身上那股坚韧沉稳的气势,不愧是芬永珠宝的年轻董事长。
“彩虹的情况,上次我们已经聊过一些,我现在是想问戚先生,你的想法怎么样,意志足够坚定吗?”童瑞尔也不见外,单刀直入主题。
戚雨牧安静地听他说下去。
“身为一个医生,我见过太多的病人家属。在面对精神病患者的时候,父母的耐心往往会比妻子与丈夫更好一些,这或许也是亲情比爱情牢固的一种证明。”
童瑞尔见戚雨牧依旧是淡定的神色,微微一笑:“戚先生的表情好像很不以为然,我不贸然揣测你的想法,像戚先生这样事业有成的男人,可能觉得任何事都能在你的掌控之内。
“但作为医生,我必须要提前跟你说明,精神病患者的情况是很难掌控的,其中人格分裂的麻烦,不亚于那些你们通常所熟知的妄想症、精神分裂等等。换言之,她可能会‘闯祸’。
“而你有把握一直包容她,为她的所作所为负责和善后吗?”
童瑞尔看着戚雨牧。
“她是我的妻子,我可以负责。”戚雨牧只简单地说了一句话。
这句并不花哨的话语,让童瑞尔的心又放下一点儿,他忽然觉得戚雨牧这个人,真的很有说服力。就是那种气场强大,而行动力也让你钦佩的男人,仿佛他说什么做什么,你都不能忽视,甚至当真。
一个人可以让人信服到这个地步,本身就是一种能力。
“好,我姑且信你。”既然戚雨牧给予他答案,那么他也不再有什么保留。
“我与彩虹定好了时间,每周会固定为她诊疗一次,她这个情况,吃药只是辅助,而每周的交谈和催眠治疗,有助于稳定她的病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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