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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怀安刚回到福岭,就被 “请入” 警局问话。
“ 许怀安,对于我们上述所说的,你有什么想解释的吗?” 周家寻将之前两位举报人对他的指控说了一遍。
苏芮舒对许怀安的初印象,是个瘦弱的男人。
他面相温和,戴着一副镜片很厚的眼镜,见到他的第一眼,苏芮舒脑海中蹦出来的竟然是一只顺从的,毫无攻击力的鹿,还是未成年的体型。
许怀安面对警察的质问没说话,周家寻本以为,又是一场极限拉扯的 “恶战”,没想到过了几分钟以后,听到那中年男子颓废地说:“ 是我做的。”
说出这话时,他的眼眶瞬间红了。
“ 警察同志,你们应该听说过蝴蝶效应吧。” 许怀安问道。
不知道为什么,苏芮舒对上他的眼睛是,内心无比难过,过了几十秒才回答:“ 当然,一点微小的改变,就可能会引发一系列连锁反应。”
许怀安笑了:“ 是啊,蝴蝶代表着命运的偶然性,也许你无意间的一个小决定,从此就改变了自己的命运轨迹。”
周家寻严肃起来:“ 别卖关子了,这跟你杀人有什么关系!?”
许怀安的嘴角放下来了,神情落寞地说:“ 警察同志,作为杀人犯,我的生命已经开始倒计时了,你就允许我讲讲自己的故事吧...”
许怀安出生在莱江,那是个寒冬,父母把他丢在桥上,幸亏被一个好心人捡到送去了福利院,不然他早就冻死了。福利院的老师像他的家人一样,每天的生活简单幸福,他很满足。
就这样许怀安一天天长大,看着身边的玩伴一个个被新父母领养走。
他从小胃不好,吃什么都不消化,看起来特别羸弱的样子,没有人看中他愿意给他一个家。许怀安感觉自己就像一个残疾的病猫病狗,只会被人嫌弃,被人贴上 “养不活” 的标签。
再后来他也不指望了,过了领养的年纪更不会有人看他了。
许怀安在福利院生活的那十几年,大部分时间很孤独,身边没有固定的朋友,只能和福利院的流浪猫,流浪狗作伴。
他看着那些可怜的流浪动物,像是看到了被抛弃,被嫌弃的自己。许怀安开始不满足了,他不想要简单的生活了,他想要的是被人看得起的生活。
为此他很努力地学习,就是为了站到更高的山上,要实现自己的梦想。
他想做个兽医。
大学时,他认识了何雪,被这个与自己一样命运多舛,但充满韧劲的女孩子吸引了。他同情她的遭遇,共情她的医生梦。
他也渴望一个家庭。
“ 警察同志,你们能懂一个温暖的家,对于我们这样的人来说…有多重要吗?” 许淮安的声音颤抖,连带着他瘦小的身体也开始苟在一起。
周家寻眼眶湿润地说:“ 我能懂。”
许怀安发出嘲笑:“ 你不懂,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 他又接着说:“ 何雪对于当时的我来说,就像一阵清风,帮助我扇起残缺的翅膀。”
他的眼神变了,语气也冷下来了:“ 有时候我其实也挺恨她的,但转念一想又不该恨她,我最该恨我自己!恨自己做和她结婚的决定!就是这个决定,改变了我的命运轨迹,葬送了我的后半辈子...”
为了何雪,他留在福岭,事业刚有起色,何雪就因为医疗事故被医院开除了,也吊销了医师执业证。这种重大失误,意味着她今后与大医院再也无缘了。
那是何雪无比难熬的一年,同时失去母亲和事业,跌入谷底。许怀安心疼她,决定跟何雪结婚,成立一个新的家庭,承担起一个丈夫的责任。
搬回莱江的那几年,许怀安感觉像回到了刚去福利院的那几年,日子过得平淡幸福,他很满足。可他没想到,何雪的父亲廖图南,是一个那么糟糕的男人。
廖图南破产以后,还是没有彻底戒掉赌博的习惯,但彼时他已经没有赌博的资本了,就开始要挟何雪和许怀安。
他说,如果他们不给他钱,他就要把何雪搞臭,把她曾在福岭医院害死人的事情到处宣传,让她失去现在的工作。不仅如此,他还会去宠物医院闹,闹得他们日日鸡犬不宁。
廖图南对许怀安说:“ 如果我过不好,那我们就鱼死网破吧,谁也别想好过。”
“ 所以案发前一晚,你们就是因为这个发生了争执?你怀恨在心,决定铲除他以绝后患。” 苏芮舒无力地问他。
许怀安呆滞地盯着审讯室的录音设备,回答道:“ 是他逼我的,身为丈夫,我有责任保护我的妻儿,维护她们安定的生活。”
“ 那说说你的作案过程吧。” 周家寻说。
许怀安陷入了回忆:“ 我知道社区里前段时间,在给年纪大的老人免费发金银花茶,我是个医生,了解钩吻草和金银花长得像容易混淆。就用钩吻草假扮的金银花,炖了排骨汤给他送去,为了安抚他的情绪,我说我已经在筹钱了…他一听果然高兴了,都不用我哄着,自己就巴巴地把汤喝了...” 说到这里,许怀安像是魔怔了一样开始笑。
他睁大布满红血丝的双眼,喊道:“ 如果廖图南死活不喝那汤,也许能逃过一劫的!所以我也不算是杀人凶手吧,我只是个递刀者。”
他说到后面时,面部都开始狰狞扭曲。
苏芮舒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个男人发疯,“ 你把他杀了,打扫了现场,带走了证据。”
“ 是。但那汤底你们也找不到了,我把它喂狗了,小区的流浪狗。” 许怀安瘪着嘴说:“ 那只流浪狗不好,跟廖图南那个混蛋一样,总是喜欢发狂,吃了钩吻草就消停了。”
社区居委会的王阿姨说过,张秀梅把小区里的一只流浪狗送到了许怀安开的宠物医院,后面就没再听过那只狗叫了。
原来不叫了不是因为绝育,是被杀了。
“ 狗的尸体在哪里?”
“ 就埋在宠物医院外的院子里。”
苏芮舒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质问他:“ 你为什么要擦那张合影?为什么独独擦了那张合影,你不知道这会引起警方的怀疑吗?”
许怀安愣了一会儿,突然从鼻腔中发出一声不屑:“ 我都说了我是个孤儿,向往一个美满的家庭,我不想那张合影被玷污,擦一擦怎么了?”
周家寻又问:“ 张秀梅那件衣服怎么回事?为什么是湿的?”
许怀安又一次愣住了,没想到警察会问出这么奇怪的问题,想了一会儿回答:“ 是我清理现场的时候不小心弄湿的吧,我不记得了。”
许怀安交代完了,摆出一副任人发落的表情,淡淡地说:“ 我讨厌蝴蝶效应。我讨厌人生和命运的不可预测,如果早知道有今天,我不会和何雪结婚的。那样我就还是福岭的兽医,不会摊上她这个烂糟的父亲,摊上这些破事。”
苏芮舒却说:“ 可蝴蝶只是想飞而已,它不知道自己扇动翅膀,会引发这么多麻烦。”
在这里坐了这么久,这是许怀安第一次,正视面前的女警察。
蝴蝶拼尽全力破茧蜕变,它不该被世人诟病,成为 “蝴蝶效应” 里的始作俑者。它是勇士,是不甘心变蛾的命运反抗者。
可人们总喜欢将一些无法解释和接受的矛盾,归于具体的一点,哪怕这个点本身是无辜的。
“ 许怀安,你走到今天,拥有了宠物医院和美满的家庭,我敬佩你 “不认命” 的人生态度,可抛开这一点,我又看不起你。你明明有很多解决问题的方式,偏偏选了最极端的一种...而且你有什么理由恨何雪,她也是受害者!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你面临如今的局面,都是自己造成的。”
周家寻接上苏芮舒的话:“ 许怀安,你不是个合格的兽医,更不是个合格的人。就这样吧,等待你的会是法律的制裁。”
苏芮舒转头去看周家寻,同样都是孤儿,性格差得却这么大。
从审讯室里出来后,苏芮舒脑袋发晕,廖图南的案子终于要结束了。
“ 悦然,联系何雪。” 只要得到何雪的口供,证实她为丈夫作了伪证,再找到狗的尸体送去鉴定,这一切就彻底画上句号了。
该受到惩罚的人,一个也跑不了。
可苏芮舒内心莫名不安。
这个案子前期扑朔迷离,后期又进行得异常顺利,破绽一个接一个的,就好像是有人牵了线搭了桥,引着他们走上去。
应该是她想多了吧,希望是...
“ 何雪,没想到这么又见面了。” 苏芮舒私心并不想何雪与这个案子有任何关联,她是廖荀的姐姐,也是自己的姐姐。
可人都要为自己犯下的错误,承担责任。
何雪神情疲惫,眼里没有了那天的凌厉坚定,连带她身上穿的碎花长裙都一起枯萎了。从警察赶到宠物医院挖狗的尸体那一刻起,她就知道事情已经瞒不下去了。
“ 事到如今,说出真相是你最好的出路了,何雪,别再错下去了。” 苏芮舒面色平静道。
许怀安是个可怜人,从小被父母抛弃,与流浪狗流浪猫为伴,并开了宠物医院。相似的经历,才会有真正的共情和怜惜。这样一个连小动物都真心善待的人,竟然是凶手?
知人知面不知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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