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早洗漱换衣,嗯,换了一身大红衣裳就去了先帝灵前,还坐到了他的棺材板上。大臣们比他来的还早,都穿着白色丧服,一排排跪得整整齐齐。当他一身红色华服从他们中间经过——“岂有此理!”“大逆不道!”“简直寡廉鲜耻,败德辱行,无耻至极啊!”……他们义愤填膺,却又不敢呵责。眼前的男人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君子如玉的太子殿下了。他虐杀荣王,气死先帝,已然是暴君之相。面对暴君,人人自危,哪里敢多言?
一身屎尿味,想想那画面她都要呕吐了。
呕吐?
生病?
尤小怜想到此处,果断装可怜了。
她也确实可怜,风寒还没好,脖颈就被掐伤,连手肘也磕破流了血,呜呜呜,她真的好可怜啊。
“嘶,好疼啊!”
她紧蹙秀眉,拉开袖子,歪头看手肘处的伤,确实擦破了皮,流了血,还青紫一大片,因她皮肤白嫩,凝霜赛雪,乍一看,分外触目惊心。
“丁嬷嬷,你看奴婢这样了,如何去倒夜香?还望丁嬷嬷怜惜呀。”
她泪眼汪汪看着丁嬷嬷,装惨卖乖讨人怜。
但丁嬷嬷会看不出她这点小心思?
她在后宫待久了,最是知道她们女人的眼泪不值钱。
“尤姑娘求错人了,你想要怜惜,轮不到老奴给你。行了,废话少说,老奴谨遵殿下之命,不敢懈怠。”
她说完,朝身后跟着的两个小太监使了个眼色。
那两个小太监也很有眼力见,收到她的指示,立刻上前说一句:“尤姑娘,得罪了。”
话音落下,就要动手拖她走。
“等下!”
尤小怜见装可怜不成,也就改变计策、据理力争了:“丁嬷嬷莫非忘了奴婢来东宫的使命?徐大将军是让奴婢来伺候殿下的,眼下真去倒了夜香,染了污浊之气,如何伺候殿下?听说丁嬷嬷乃是殿下的奶娘,待殿下最是亲厚,应知殿下最需要什么。”
谢政安要当皇帝了,需要向天下证明自己是个健康完整的男人,更需要皇嗣,但他不近女色,就对他很不利了。
丁嬷嬷也知道这一点,作为坚定的太子党,也是坚决维护他的利益:“两年没见,尤姑娘这张嘴越发会说了。”
她被尤小怜说服了,冷冷扫她一眼,就带人离开了。
当然,她离开偏殿后,直接去谢政安面前复命了。
“殿下,尤姑娘手肘受伤,暂时干不了重活。”
她故意夸大尤小怜的伤势,想看看谢政安的态度。
谢政安躺靠在软榻上,冷着一张厌世脸,一口一口喝着酒,并没什么态度。
他像是没听到丁嬷嬷的话,微眯着眼,目光很迷离。
丁嬷嬷看得很心疼,忙小声劝着:“殿下且爱惜自己,纵酒伤身啊。”
谢政安依旧没理会,继续喝着酒。
酒水熏染得他俊脸很红,脖颈白皙的皮肤也泛着诡异的红,整个人瘫在那里,眼眸流转间,透着一种妖冶的风流。
多么俊美的矜贵人儿啊!
偏偏就出了那档子事!
丁嬷嬷满心遗憾,也不敢多看,就转开视线,盯着地面散落的酒瓶,继续说:“天色不早了,殿下明天还要忙先帝的葬礼,还是早些休息吧。”
谢政安还是没理会,只摆了摆手,示意她退下。
“是。老奴告退。”
丁嬷嬷也没多待,躬身行了礼,就退了出去。
她出去后,吩咐宫人:“叫个御医去偏殿瞧瞧。”
偏殿里住着尤小怜。
她想着尤小怜那张脸,还是不舍得她那一身好皮肤留什么瑕疵。
罢了,她就爱惜点吧,反正最后还是殿下受用。
她就当是爱惜殿下了。
偏殿。
尤小怜已经在处理伤口了。
先是手肘,再是脖颈。
春雀一边给她抹药,一边心疼地说:“哎,殿下竟然对姑娘这般粗鲁,姑娘才进宫,就处处受伤,以后可怎么好?”
尤小怜也不知怎么好,狗男人睚眦必报,短时间内,她是别想好了。
不过,她也不期待他的好,甚至期待他把气都出在她身上,好不在朝堂上寻她父亲的麻烦。
春雀叹息过后,见她愁容满面,就宽慰了:“姑娘也别太忧心,老爷一定会想办法救姑娘的。”
尤小怜点了头,等春雀处理好她的伤,就躺床上睡了。
这一睡,就睡到了天明。
一阵哀乐传来,打断了她的好眠。
她睁开眼,看天光大亮,尽管还困倦着,还是换了衣服下了床。
春雀就守在床边,伺候她去洗漱。
尤小怜并不习惯她的伺候,就催她去打听狗男人那边的情况。听这乐声,今天先帝葬礼,他应该没时间寻她的麻烦了。
如她所想,谢政安今天确实没时间寻她的麻烦。
他一早洗漱换衣,嗯,换了一身大红衣裳就去了先帝灵前,还坐到了他的棺材板上。
大臣们比他来的还早,都穿着白色丧服,一排排跪得整整齐齐。
当他一身红色华服从他们中间经过——
“岂有此理!”
“大逆不道!”
“简直寡廉鲜耻,败德辱行,无耻至极啊!”
……
他们义愤填膺,却又不敢呵责。
眼前的男人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君子如玉的太子殿下了。
他虐杀荣王,气死先帝,已然是暴君之相。
面对暴君,人人自危,哪里敢多言?
当谢政安轻松一跳,坐到先帝的棺材板上——
他们也是咬牙一叹,心里呜呼哀哉一句:天命不佑,大景危矣!
“放开我!你们知道我是谁吗?”
两列重甲士兵推搡着一个年轻男人走来。
是落发为僧的瑞王殿下谢瑞年。
“尤相,救我!叶大人,救我!”
谢瑞年一身粗布僧衣,顶着个闪亮的光头,满眼恐惧地向大臣求救。
尤相看到他被带来,就拧起了眉头:今天是先帝葬礼,殿下这是想做什么?
谢政安想做的事很简单,就是泄愤。
他坐在棺材上,摩挲着手中的鞭子,目光则冷冷盯着走来的仇敌。
当年他坠下马时,谢瑞年第一个骑马上前,俯视着他,嘲弄地笑:“老四啊,你这年纪轻轻的不行啊,连个马都驾驭不了,如何驾驭天下?”
他现在是驾驭天下了。
天下人皆是他的奴仆。
“啪!”
他凌空一鞭。
谢瑞年正抬脚踏过门槛,听到他这一鞭,吓得腿软,直接就跪下来:“四弟!”
他满面慌张,以跪爬的方式爬到他面前,哀求着:“四弟,三哥错了,三哥错了,你饶了三哥吧!”
他痛哭流涕,跟荣王一样,下跪磕头求饶,贪生怕死的很。
谢政安真的很瞧不上他们,但不知他们怎么就入了他那好父皇的眼!
罢了!
不知就不知吧!
他不知的事多了去了。
“你既然知错,说说吧,都错在哪里了。”
他要谢瑞年当着众大臣们的面说出自己的罪行。
他很“仁慈”,从不滥杀无辜,是他们自己作死在前。
谢瑞年不敢说啊!
但不敢说也得说!
“当年、当年之事,荣王才是主使啊!”
谢瑞年疯狂摇头,推卸责任:“四弟,我不想的!真的!四弟,你相信三哥啊!三哥还带你钓过鱼呢!你还记得吗?你五岁时不小心跌进御花园的湖里,大冬天的,三哥还跳下去救你呢!”
他扒拉出所谓的救命之恩,想着勾起谢政安的感恩之心。
却不知谢政安完全记得落水事件的来龙去脉。
“三哥,当年之事,不是你推孤的吗?”
他一句话拆穿谢瑞年的虚伪,随后,冷冷笑了:“三哥这时候还跟孤玩心眼,可见毫无知错之心啊!”
“啪!”
他一鞭抽过去,那鞭子直奔谢瑞年的耳朵。
“啊!”
只听谢瑞年尖叫一声,双手满是鲜血,而那鲜血里,一只耳朵活生生被抽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