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纤只见母亲眼含热泪,眉头紧蹙,却是一言不发只虚虚伸出手想要触摸她的脸庞。少女挣扎向前,却被浑身剧痛疼得蜷缩起来。可越是挣动,腰背至臀腿部越是疼痛,云纤眼见母亲的身影化作片片光斑,缓缓皲裂成灰色齑粉。“你还有伤,不要挣动。”耳边传来陌生男子的声音,云纤只觉肩头处被人重重按下,她无力挣扎只能放软身体又沉沉睡去。再次醒来已是五日后,她幽幽睁眼,只见面前tຊ坐一个及冠男子。“你醒了?”
“我想好了。”
“粉身碎骨,在所不惜。”
云纤仰起头眼中满是恨意同坚决。
“罢了,帮你一回又如何。”
那老儒看着双眸瘦至凸起的云纤暗自摇头,他沉思一二,这方利落下笔。
薄薄一张纸,看似不起眼,承载的却是云家六条人命。
云纤将状纸小心翼翼捧起,虔诚万分、痛心万分。
“多谢先生大恩,这份恩情,愿云纤来日有机会相报。”
又重重跪地磕头,再三拜谢后她才转身离去。
“崔先生。”
云纤刚离开,便有一长身玉立的男子自墙角走出。男子身形颀长,一双凤眸微微上挑,见云纤背影消失于眼前,这才敛下眼皮,遮挡眸中锐意。
“有劳先生。”
从袖中掏出一块银锭子,崔继颐放在桌上,又朝云纤方向而去。
顺天府掌京畿刑名、钱谷等事,云纤想要为云家平反,必要先行此路。她知晓官官相护,亦知晓自己毫无胜算,可她再无他法。
卫益清乃当朝亲王,当今圣上唯一的嫡亲弟弟,莫说她根本近不得对方身,便是想远远遥望一眼,都十分困难。
她所能做的,唯有赌,赌青天有眼,赌这世上尚有一个为民请命的父母官!
抓紧手中状纸,云纤凭一腔恨意走进顺天府。
将手中状纸递交出去时,她只觉一颗心提到了胸膛。
“你便是云纤?”
不多时,堂内走出一羊须胡身穿圆领宽袖长衫、头戴八瓣小帽的男子,瞧这装扮云纤便知这是顺天府中的刑名师爷。
“正是。”
“这状纸所言是真?”
“是真。”
“你可有人证物证?”
“小女便是人证。”
云纤仰起头:“我云家满门被屠那日,小女便在谷仓阁楼之上,亲耳听闻为首男子说‘扫尾干净,别给王府留下麻烦。’”
“物证何在?”
“物证在云家,官爷可随我……”
“如今距事发已过月余,还有何有力物证?且我已调查过地方案卷,鲁家巷确有因云姓人家走火,死伤多人事件。”
“我怜你小小年纪痛失亲眷,不让大人计较你诬告之罪,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若不让你长些记性,你怕不知天高地厚,日后还要胡作非为。”
“来人,将这小娘子带下去笞三十,死生不计。”
师爷说完,转身回了后堂。
后堂中,顺天府尹正端坐在前,手中捧一温热茶盏,轻轻拨弄。
“老爷,为何您不问此事真假?”
师爷坐在一旁,眉眼中带着淡淡野心:“若此事是真,您便可借机送湘王人情一个。若王爷承情,来日老爷您便可扶摇而上,直入青云。”
“嗤。”
顺天府尹冷哼一声,瞪他一眼,抬腿离去。
“此事只有假,没有真。”
顺天府另一幕僚轻轻开口:“你当老爷疯了不成?但凡此事由咱们这儿传入王爷的耳,那只会让王爷以为老爷邀功是假,威胁是真。届时王爷心中生厌是小,记老爷一过是大。”
“既老爷没有邀功之心,为何不直接将那祸患打死亦或定个诬告之罪?以此也算帮王爷处理后患,不至于再闹出些什么。”
“你那项上人头,是用来出气儿的不成?”
幕僚眉心一拧:“若在这儿判了死,还需交由刑部、都察院以及大理寺,层层移交上去,必会生乱,自是只能按下不发。”
“且……”
“这人情要送,却得分怎么个送法,这丫头不能死,只要她活一日,湘王便早晚会知晓老爷所为。”
“不提不念,王爷才会心甘情愿接下这人情。”
先前头戴八瓣小帽的刑名师爷闻言大赞一声高明,略略沉吟,他又道:“林叔所言皆在此事是真之上,若此事是假,又要如何?”
“小侄先前便觉此事不妥,若真是王爷动手,又怎会让一个半大丫头跑出来?”
“玩一辈子鹰的猎人,也有被鹰啄了眼的时候,且就算是假,与老爷又有何损失?”
那幕僚走至角门,看着被人制住的云纤语带嘲讽:“你若得空,快些回家伺候伺候你爹去吧,你这脑子实不适合做此营生,再做几年,怕是要连累自己丢了命。”
说完,幕僚手一甩,又回了后堂。
那边云纤被二人拖拉出去,她无力反抗,只眼睁睁看着师爷消失在眼前。
“苍天为证,我没有诬告,我云家的确是被湘王屠……啊。”
木板狠落在背部,只一下云纤便觉五脏六腑如震碎一般,一口气被打散,再难出一声。
她想喊一句冤,她想喊一句苍天无眼,可此时却只能痛苦呻吟。
落在身上的板子乃小荆条而制,长三尺六寸,宽两分九厘。
云家接过府衙生意,这东西她还曾亲手做过。
犹记得做那些个小板时,爹爹站在她身旁,笑言这东西没甚意思,做起来无趣,便都交由了她。
云纤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受这般刑罚。
“爹爹……”
她不知这三十板何时打完,不过十几板下去,她便觉眼前一黑再不知事。
“娘亲。”
“娘亲,我好想你。”
云纤只见母亲眼含热泪,眉头紧蹙,却是一言不发只虚虚伸出手想要触摸她的脸庞。少女挣扎向前,却被浑身剧痛疼得蜷缩起来。
可越是挣动,腰背至臀腿部越是疼痛,云纤眼见母亲的身影化作片片光斑,缓缓皲裂成灰色齑粉。
“你还有伤,不要挣动。”
耳边传来陌生男子的声音,云纤只觉肩头处被人重重按下,她无力挣扎只能放软身体又沉沉睡去。
再次醒来已是五日后,她幽幽睁眼,只见面前tຊ坐一个及冠男子。
“你醒了?”
“你是谁?”
崔继颐随手自桌上拿来水碗递给云纤:“先喝口水,润润喉。”
见云纤将水一饮而尽,崔继颐道:“我姓崔,字继颐,你还可唤我另外一个名字,傅成。”
“傅成?”
“你是我二姐姐的未婚夫婿?”
崔继颐点头,云纤却是抓着水碗神色木然:“所以你何时知晓云家遭难,又是何时跟在我身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