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辉在大巴上车点前抽了不知几根烟,地上都是烟头,才看到船头领四五个略显彷徨的年轻男女走过来。船头看到之辉,脸色一正,不耐烦招呼那几个男男女女上车。再转身走到车尾后面,问:"tຊ发生什么事?""有个人,很讨厌,帮我解决一下。"之辉语气淡淡的,眼神阴恻恻,幽深黑瞳寒冷之极。船头听完整件事,拇指一刮鼻子,目露凶光,"妈蛋,揍死他。这几天带我去认人。这种事情找几个外地佬上,他们的拳头最硬,跑得最快,藏匿的窝多,最合适不过"
爱君忘记背包还在颖姐店铺,要回去拿。
之辉从裤袋抽出手,拉住她的手臂说:"算了,不要回去。我帮你拿"
"里面有学校的饭票,不拿回来,中午没饭吃。"学校的饭票是月票,过期作废,少吃一顿就是浪费。
她不干浪费的事。
"中午我请你。就这么说定了。晚上把包送回你学校,你请我吃饭堂。"
想到还要看到那张死脸,心里嗝应,默认不反驳,随他往前走。
之辉带爱君去吃惯常吃开的云吞面,一个上午闹腾得连口水也没喝上,她就想吃碗汤汤水水。
"一碗云吞面加葱加香菜,一碗番茄牛肉面不要葱不要香菜。"他在店门口点餐。
小小的店,过道几张小桌,一人一边对坐。
"你不爱吃葱和香菜,以前去粥摊吃艇仔粥怎么不说。"
她初二,他高一,每个周末晚上,他到她家的粥摊吃晚饭,每次点艇仔粥。为了报答他的书桌,她每次多加好多料。
"你做什么,我吃什么。哪敢那么多挑剔。怕你一生气,粥都没得喝。"
她在堤岸煮粥卖粥,他在长堤边喝粥。珠江的水星星点点,倒映一排小舟上的煤油灯。
吃完送她回学校。自己掉转车头返回髙弟街。却不回他家的店铺,而是找张嘉仪。
"你说的......性病是怎么回事",他轻声问她,眼光锁死在对面的店铺。里面只有一个女人忙碌打包的身影,无暇兼顾来来往往的人流。
嘉仪的那句话听起来像在咒人,却又不像慌不择路的乱用词。他来求证猜测。
"他去.....",两个字的土话快要说出口,嘉仪觉得不好意思,生生吞下去,换一个正式名字:"嫖娼,我亲眼见到。在桥洞下那排理发店。"
理发店是幌子,门口常年坐几个穿着低俗的女人,她们也不看来来往往的人,低头剪指甲或聊天。要是有男人来,她们其中一个迅速起身,领着进店,店内还有一层帘子,风吹起帘子,能看到一角床脚。
嘉仪骑自行车去找朋友玩,路过桥洞,撞见龙哥从理发店出来,和女人搂腰撘背亲嘴,贱得很。
"真替颖姐可怜,撑店养家带小孩,辛辛苦苦,大概还不知道自己老公这方面的下作。"
她自从发现龙哥的事后,看到颖姐就像怀里踹一颗烂蛋,想甩掉又怕恶心对方。
"也许人家早就知道了,只是装糊涂,不想捅破窗纸。这件事你不要告诉爱君,她知道一定会打抱不平。"
"知道,一直忍着没说。"
之辉到火车站找船头。
船头高中毕业入伍。退伍后本来分配给区消防队。
全世界在喧嚣着赚钱的年代,空气都是铜钱味,他毅然辞职不干,到火车站寻找发财机会。他坚信人多的地方,一定是生财机会最多的地方。
南下打工大军,从火车站出来后,有一部分人又坐上大巴辗转到珠三角其他城市打工。
打工仔们没有到正式大巴销售点买票的意识,多是从拉客仔手里买票。拉客仔看人扛蛇皮袋从站门口出来,立刻凑上前:"去哪里?东莞深圳汕头江门佛山都有车有座,马上发车。"
大部分的大巴小巴是私人运营,司机是老板,只要拉客仔按约定按人头付固定票价,其余一概不理,油门踩一脚,每天忙碌往珠三角城镇工厂运送劳工。
火车站便是船头这样的拉客仔们赚取价差暴利的地方,三教九流,地下帮会林立,黑帮势力强大到警察也怕。普通广州人略略没事不会到火车站闲逛,免得被抢被偷。
船头长袖善舞,不高但健硕的身形在人潮中穿梭,如鱼得水。钱是辛苦钱,也是亡命钱,拉客仔抢客大打出手,双方头破血流断胳膊断腿的事每天在火车站广场上演。
之辉在大巴上车点前抽了不知几根烟,地上都是烟头,才看到船头领四五个略显彷徨的年轻男女走过来。
船头看到之辉,脸色一正,不耐烦招呼那几个男男女女上车。再转身走到车尾后面,问:"tຊ发生什么事?"
"有个人,很讨厌,帮我解决一下。"之辉语气淡淡的,眼神阴恻恻,幽深黑瞳寒冷之极。
船头听完整件事,拇指一刮鼻子,目露凶光,"妈蛋,揍死他。这几天带我去认人。这种事情找几个外地佬上,他们的拳头最硬,跑得最快,藏匿的窝多,最合适不过"
他看看之辉,忍不住补一句:"哼,搞我的人。"
"我的人。"之辉不厌其烦纠正。
"切,喜欢人家又不敢表白,怕什么。"
"你管我。"
"才懒得管你。反正你看得牢,隔三差五出现,别人也没机会。啧啧,说起来,这是我们第二次为爱君打架了,属于惯犯吗?"
第一次是高一,船头跟之辉去喝艇仔粥,后知后觉的他以为爱君煮的粥好喝,之辉慕名而来。
一吃,又觉得和别人的没什么差别。不过和好友在江边吹吹风,聊些臭屁话,无聊的攀比斗嘴,惬意舒适。
忽然,之辉的眼睛冒出肃杀之意,盯着船那边看。
他看过去,只见两个社会青年痞子,趁爱君递粥时拽住她的手。猪爪子顺势在光滑手背上摸。
爱君不是杨白劳的闺女,脾气火爆,另一只手反手一掌,啪,打在一个流氓脸上,碗碎粥飞,烫着对方,也烫着自己。
"妈的,敢打你阿爷。"对方一掌打在爱君脸上,瞬间一个火红五指印。
她咬牙,抬脚往对方下体狠狠一踹,"打的就是你。"
这边的之辉和船头已经跑过去。
之辉把爱君拉到一边,顺手捡起一只空玻璃瓶,往流氓后脑勺砸。
四人混打,周围的人赶紧逃离现场,远远观战。
两个高一男生,虽然已经长高,毕竟在体力和经验上还是比不上流氓,很快占下风,都挨了拳。当然他们也没让流氓轻易好过。
人群中忽然有人喊一句:"警察来了。"
那两个流氓想来是惯犯,一听警察,赶紧撒腿跑。
船头打得正起劲,被对手撂下,一脸懵,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之辉拉起往反方向跑。
经过爱君身边,之辉匆匆低声交代:"保护自己,别说认识我们。"
时隔多年,船头依然把这段列入人生最光辉的时刻之一。热血沸腾,英雄救美,人生难得几次,脸青鼻肿是最好的荣誉勋章。
"哎呀,老李,看来你这辈子是被爱君吃得死死。可是人家还不知道呢。"他拍拍之辉肩膀,痛心疾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