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许玲玲,顾倾把玩着辛夷的头灯。“好吧,该我问你了。”辛夷将头转向顾倾,一脸严肃,“你是如何去往太傅府的?”顾倾的手顿了顿,轻声开口道:“翻墙。”“你竟能躲过巡夜的家丁,还能进入许玲玲卧房?”“嗯。”顾倾低头,“他们本事不如我。”“还有一件事……”辛夷想到许玲玲房中秋生与顾倾,有点纳闷,“我那胡椒粉极细,秋生都能呛得半死不活,你离他那么近,竟然无事?难不成……你的鼻毛比常人多些?”
然而这乱糟糟的声音只持续了几秒,随后便恢复成了女鬼来前的寂静。
与此同时,“咔哒”一声,辛夷打开了头灯。
还没等她看清楚屋内场面,扬手便将半罐调料大礼包中的胡椒粉撒了出去。
随后,听见一声响彻云霄的尖叫:
“啊——!鬼啊!咳——咳——咳咳……啊——嚏!嚏!嚏!”
声音之陌生,之嘶哑,之恐慌,是她这辈子没听过的交响乐。
待辛夷定下心神,用袖子捂住口鼻,头灯对准声源方向,看清楚屋内场景后,眼睛陡然睁大:“姐姐?!”
是的,顾倾。
她脚下还半跪着个约莫二三十的年轻人,脖子被顾倾未出鞘的剑勒着,一会儿仰头打几个喷嚏,吸吸鼻子,又一会儿脸红脖子粗地咳嗽一阵儿。
鼻涕口水流过嘴巴,在下巴上颤颤巍巍地挂着。
辛夷奇怪地瞧了顾倾一眼,而后将在被子中缩成一团的许玲玲薅出来,指着面前的场景给他看:“别抖了,是人不是鬼。”
许玲玲这才缓缓睁开紧闭的双眼,看向头灯所照的方向。
“秋生?”
显然,许玲玲认识他。
“秋生是贴身伺候我的小厮……”
“哦?”辛夷跳下床,将头灯摘下拿到手中,向着秋生的脸照去,“你这贴身小厮装鬼装挺像啊。”
小厮此时鼻涕眼泪流了一脸,他身子一软,向地上趴去,带着哭腔求饶道:“公子,公子,放过小的吧!小的也是受人指使,生活所迫啊!”
待他再将脸抬起来时,地上赫然出现了个人脸形状的水渍。
“……那你说说吧。”
许玲玲脸上没有生气,只有失望和悲哀,他坐在床上,眼神复杂地瞧向秋生。
原来,秋生在进入太傅府之前,是靠在瓦舍耍口技吃饭的。
他曾风光一时,许多书生瞧了他的口技表演后,都要兴致高昂地写篇文章予他。
名声越来越大,眼红的人自然也就越来越多。
一日,他受邀前往一富商宅中表演,不想,那宅中还有另一个擅口技者。
富商哈哈大笑,叫二人一同比试一番,胜者有赏。
待宅中下人将道具摆放好后,富商叫二人各归各位。秋生行入屏风后,只看一眼,心下便一凉——
桌子是裂开的,椅子是三条腿的,扇子是稀稀挂着几张纸的,而抚尺……是一碰就碎的。
他硬着头皮将比试进行到尾声,他知道,自己的职业生涯,怕是要止步于此了。
与他所料一般,下人将屏风撤下后,那富商看着秋生摇了摇头,一副惋惜失望的样子:
“秋生啊,在这京中,你名气最大。我信任你,想给这新出炉的小毛头瞧瞧咱秋生——就算手边的物件儿稀烂,咱也能比这毛头小子搞得好,可你这……唉!”
富商说罢,挥挥手,令下人将他拖下去,不愿再看秋生一眼。
后来,那毛头小子飞快崛起,秋生渐渐没落。
直到这技艺再不能维持他的生计,他才收拾包袱,循着生路,被太傅府买来,从洒扫做起,一步一步成了许玲玲的贴身小厮。
某日,他随着许玲玲一同见太傅,却惊愕地发现——太傅座下站着的那个叫四公子的,是当初毁他前程的富商!
四公子自然也认出了他,当日便约他夜间见面谈条件,四公子说:“我看不惯那个没用的东西许久了,你若是能把他废了,我许你重回当年巅峰,如何?”
秋生开始不愿,良心过意不去。
但四公子日日催促,日日给他洗脑,而他,是当真喜爱口技,当真想要重回表演舞台。
于是,在一个艳阳高照的晌午,二人站在满园的花花草草中达成了合作,四公子附耳告知了法子:
“你夜夜装鬼即可,这法子与你而言小菜一碟。而我对那没用的东西尚有一份兄弟情在,将他吓成失心疯最好;若失手吓死……呵,无妨,只怪我那九弟没福气啊。”
……
此时房内,许玲玲已经将灯点上。
他的眼球tຊ爬满血丝,咬牙恨恨:“又是他,又是许燃!他恨不得我死!”
秋生趴在一旁不敢说话,辛夷好奇问道:“那个冒泡的跟你有什么深仇大恨吗?”
“呵……”不过嫉妒罢了。
“四哥从小顽劣,父亲亲自教导至四岁,可还是毫无成效。四岁扒姑娘衣裳,七岁爬树偷看侍女如厕,十岁闝倡,十三岁带个男宠回府,父亲大怒,给了一所宅院几个铺子让他离府去。”
辛夷捂嘴,倒吸一口冷气,这是她不掏钱能听的东西吗!?
“后来呢后来呢?”
“四哥如今二十,约是前年,他死皮赖脸回了府,父亲对他失望透顶,不再管他,也便随他去了。”
“那他为何这般对你?”辛夷听了半天,感觉许玲玲还是没有说到点子上。
“我啊……并非自负,因头脑聪颖相貌俊俏,父亲说我与他年轻时一般无二,因此,还是比较看重我的。”
许玲玲顿了顿,“其实大哥也被父亲所看重,但大哥已有家室,名儿也好听,四哥在他面前抬不起头来……”
“所以就因为他能在你面前抬起头来?”
“许是吧。”
在这一刻,辛夷突然意识到,人之初,善恶天定。
有的人,一生下来,他就是个坏胚。
“秋生,你可愿在父亲面前为我作证?”
秋生闻言猛地磕头:“小人愿意,小人愿意!”
他已被这件事儿折磨良心许久了,如今有个机会,他自然是愿意的。
既都是死,不若痛痛快快地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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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别许玲玲,顾倾把玩着辛夷的头灯。
“好吧,该我问你了。”辛夷将头转向顾倾,一脸严肃,“你是如何去往太傅府的?”
顾倾的手顿了顿,轻声开口道:“翻墙。”
“你竟能躲过巡夜的家丁,还能进入许玲玲卧房?”
“嗯。”顾倾低头,“他们本事不如我。”
“还有一件事……”辛夷想到许玲玲房中秋生与顾倾,有点纳闷,
“我那胡椒粉极细,秋生都能呛得半死不活,你离他那么近,竟然无事?难不成……你的鼻毛比常人多些?”
“小姐……”顾倾停下手中的动作,转眼认真看向辛夷,正色道:“怕小姐发现端倪,故而在屏气。”
“?”辛夷想到了什么事,她看向顾倾的眼神中多了丝寻味,“姐姐呀……你不会是提早躲入床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