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秒后,杜又彤实话实说:“我记得我好像打了120…”陈漾望着杜又彤,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杜又彤觉得陈漾的眼神带着赤裸裸的嘲讽,像是她在撒什么路人皆知的大谎一样。事实证明,不是杜又
像是睡着了,更像是有段整体断片儿。
杜又彤缓缓睁开眼,白墙,白床,头顶挂着个输液瓶。
脑子空白一片,什么都没有。
直到她动了动眼球,视线往右,病床边坐了个大活人,那人还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
待看清对方的脸时,杜又彤睫毛一抖,明显被吓了一跳。
陈漾从杜又彤的反应就能知道,她醒了,清醒的醒,没把他当做陈继,不然不会吓一激灵,早就心花怒放了。
两人互相看着,谁都没开口,值夜班的急诊医生推门进来,看到睁开眼睛的杜又彤,出声问:“醒了,感觉怎么样?”
杜又彤迟疑几秒,回忆起自已在家煮汽锅鸡和菌汤的画面,开口,声音有些低:“我吃菌子中毒了吗?”
医生:“是啊,还好你哥动作又快又专业,把你送来的很及时,还知道把汤也打包过来,你是见手青中毒。”
杜又彤身为云城人,下意识反驳:“不是见手青的错,是我没煮熟。”
医生双手插在白大褂兜里,真诚疑问:“有那么好吃吗?冒着中毒的风险也要吃?”
杜又彤:“我家里还有,下次带过来给你尝尝。”
医生马上拒绝:“谢谢谢谢,我们这边的人没有很爱吃菌类…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杜又彤比医生专业:“没事儿,头晕模糊都是正常现象,休息几天就好了。”
医生:“你哥说你小时候就吃中毒一次,这种事千万不能大意,这次也是送来的及时,你哥都吓坏…”
陈漾:“她需要住院吗?”
医生:“看她自已,需要住院我就直接开住院单。”
杜又彤:“不需要。”
医生嘱咐:“不住院回家也要好好休息,不要劳累,身边要有人在,免得头晕容易出意外。”
杜又彤应声道谢,医生转身离开,不到十平米的小房间内,又只剩下杜又彤和陈漾两人。
杜又彤尴尬又别扭,不知几秒的沉默后,主动开口:“你怎么在这儿?”
陈漾坐在没有靠背的椅子上,表情很淡,开口,声音更淡:“你给我打的电话。”
杜又彤:“……”
她什么时候给陈漾打的电话?
体内毒素还没完全消失,杜又彤眼前依稀有东西飘,很影响她集中思考。
思考不了就算了,杜又彤瞥了眼还有三分之一的药瓶:“你先走吧。”
说完,后知后觉,赶忙补了句:“谢谢你送我过来。”
陈漾没有要起身的打算,出声问:“喝水吗?”
杜又彤渴了,但下意识摇头。
陈漾:“想吃点儿什么?”
杜又彤:“不想吃。”
陈漾:“困了就睡,我帮你看着药。”
杜又彤:“你有事儿先去忙吧,剩下的药点完我估计就好了,能自已回家。”
陈漾:“半夜一点多,我能忙什么?”
他表情和声音都是不辨喜怒的,可就是太淡了,淡到杜又彤愣是盖着被子生出一股毛骨悚然感。
短暂沉默,杜又彤礼貌道:“你在这儿也没用,麻烦你送我来医院,早点儿回去休息。”
陈漾直勾勾地盯着杜又彤问:“你想让谁在这儿?”
杜又彤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本能说:“这儿有值班医生…”
她还想说‘你不用担心’,结果话到嘴边,突然发觉担心这俩字,也不适合他们现在的关系了。
陈漾目不转睛,情绪看似稳定:“你当时想给谁打电话?”
杜又彤脑子还不是很灵光:“嗯?”
陈漾:“你吃菌子中毒的时候,第一反应想打给谁?”
杜又彤一顿,眼球一偏,其实她在思考,可这副模样落在陈漾眼中,简直就是做贼心虚。
几秒后,杜又彤实话实说:“我记得我好像打了120…”
陈漾望着杜又彤,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杜又彤觉得陈漾的眼神带着赤裸裸的嘲讽,像是她在撒什么路人皆知的大谎一样。
事实证明,不是杜又彤想多了。
陈漾盯了半晌不解恨,唇瓣一动:“还想让陈继再背你一次?”
突然听到陈继的名字,杜又彤下意识‘变脸’,陈漾看着气不打一处来,扯起唇角讽刺:“苦肉计也得结合实际,陈继在夜城,想等他来救你,你当他是活菩萨吗?他让阎王爷不收你就不收你。”
杜又彤终于有几分清醒,主要陈漾这味儿太对了,很难不激起她的怒气。
拉下脸,杜又彤单刀直入:“你有病吧?”
陈漾收起脸上笑容,同样黑着脸:“是你有病。”
杜又彤瞬间火大:“我有病我活该,吃菌子毒死我我乐意,用得着你管?”
陈漾憋着火:“你给我打的电话,要不要我给你看通话记录?”
杜又彤:“你拿出来啊!”
陈漾瞪着杜又彤,真的果断掏出手机,杜又彤有那么一两秒的心虚,看这架势,陈漾不像是害怕。
陈漾打开手机通话记录,屏幕就快戳到杜又彤脸上,杜又彤的脸被照得煞白,她看着最顶上的两个字——又又。
旁边是陈漾落井下石的声音:“看清楚,几点,谁打给谁的,我他么没病闲的大半夜蹲在你家门口,看你是死是活。”
杜又彤面红耳赤,先是被打脸,然后是被骂。
她不是第一次跟陈漾吵架,但从前她都占理,唯独这次,窜起来抡圆胳膊给自已一大巴掌。
杜又彤抿着唇,强忍眼泪。
陈漾气的是杜又彤的反应和态度,她好像从来没想过找他,所以才那般理所当然,甚至咄咄逼人。
她需要的从来都不是他…
手机移开,杜又彤以为这波已经吵完,没想到陈漾阴恻恻的说了句:“没见过你这么贼心不死的人,我跟没跟你说过,陈继就快跟杨晚仪结婚了。”
“成天惦记有妇之夫,暗恋也得有点儿底线!”
恰好,杜又彤憋在眼眶里的眼泪掉了出来,她不知道陈漾为什么总是提陈继,但有一点她很早之前就知道。
“我对陈继早就不是暗恋了,你亲口传出去的。”
杜又彤躺在满是消毒药水味的病床上,侧头看着陈漾,以为自已会声嘶力竭,实际上只有楚楚可怜。
陈漾心头重创,疼得眉心一蹙。
杜又彤看着他,边流泪边道:“我喜欢陈继怎么了?犯法了吗?我不喜欢你又怎么了?犯法吗?”
陈漾一动不动的坐在椅子上,手指不受控制的微微颤抖。
难过到极处,没有嘶吼,杜又彤只有平静:“五年前我没让你负过任何责任,自问对得起曾经把你当亲人的那些年,你说补偿我,不想一辈子抬不起头,行,我给你机会。”
“但我用不着你一次次的提醒我该不该喜欢谁,没人比你更清楚,是你亲自恶心的我,我不会再喜欢陈继了…”
陈漾漆黑眼睛望着床边,手指一抖,心里燃起希冀…
杜又彤说:“你最多只能恶心到我,我不会让你恶心到陈继。”
陈漾牙齿咬得咯吱一声,眼皮一掀,冷眼看向杜又彤。
杜又彤脸很白,眼睛泛红,目光没有怒意,只有冷,冷静,冷淡,冷漠。
陈漾完全受不了杜又彤用这种目光看他,当即眉头一蹙:“别一睁眼就把自已说得多有道德,你不喜欢陈继,为什么在我怀里叫他?”
杜又彤瞳孔一缩,脑袋嗡的一下,脸色瞬间大变。
陈漾不给她反驳的机会,执意把她拉到自已身边:“陈继是很好,不光你知道,所有人都知道,但他唯一的不好就是不喜欢你。”
“你以为我是横刀夺爱还是棒打鸳鸯?我没你想得那么龌龊,就算不冲你,我跟陈继也是亲兄弟,我问过他,他在十六岁的时候就说过不喜欢你。”
“不喜欢你,不喜欢你,不喜欢你…你再妄想多少年,他也还是不会喜欢你,不是我破坏你俩双向奔赴,说穿了,陈继后来提到你,都是因为你跟我有关系。”
“我很渣,但我从不否认,你闭眼叫陈继睁眼不承认就不好了吧?承认自已骨子里跟我一个档次有这么难吗?你跟我才是一路…”
“我不是。”杜又彤攥着拳,控制不住眼泪,声音从嗓子缝里挤出来。
“我跟你不是一路人,不喜欢就不喜欢,我不会强迫陈继喜欢我。”
看着被杜又彤眼泪打湿的枕头,陈漾一颗心都被磨碎了三分之二,他知道杜又彤的眼泪是为谁而流,如果是为他,也是被他给恶心的。
唇瓣紧抿,陈漾神色晦暗不明,杜又彤以为他又会说一些伤人的话,或者干脆抬屁股就走,可最后陈漾两者都没选。
陈漾只是抬起头,看向杜又彤上方的输液瓶,果然吵架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很快,眨眼药就剩个底儿。
“松开。”陈漾声音低沉。
杜又彤充耳不闻。
陈漾垂目,瞥向杜又彤因为攥拳而回血的手背:“自已松开,还是我给你掰开?”
杜又彤顺着陈漾的视线看,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之前都没发觉。
不是乖顺,而是不想让陈漾触碰,杜又彤缓缓松拳,闭眼,眼不见心不烦:“你走吧。”
这次陈漾一秒都没等,抬腿就走,杜又彤眼眶滚热,咬牙不让眼泪流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