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运生虽然玩得花,却很在意自己的名声,基本都是招妓在家里玩,因怕被别人瞧见告诉家里人,到时候受罚不说,日后也再不能肆意行乐了。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吓的他够呛,扭头去看的时候,推脱甩锅之辞就已经想好了。只是看到来人后,想好的说辞却说不出口。来人是江白梅她娘。他总不能说是她女儿勾引他的吧。那岂不是更要闹起来!这时天已经擦黑。符小芝提着灯笼,微弱的光亮映着她惨白的脸,她将目光放在谢运生身上,声音不带一丝温度:“谢大公子这样对我女儿,是当真喜欢她吗?”
“儿啊,你糊涂啊!”
李氏心疼得要命,紧紧攥着谢运生的手,眼眶都红了,“不过是些铜臭腌臜之物,哪里有你身子金贵,你怎么能为了这些东西让自己的身子受损伤呢!何况你做的事情是正事、要事,有什么不能同娘说的,怪道你瘦成这样,原来,原来……”
李氏心疼得说不下去,呜呜哭了起来。
谢运生和李云瑶连忙安抚。
李氏在两人的安抚中渐渐平复下来,泪眼婆娑地问谢运生:“儿啊,你需要多少银钱,快跟娘说。”
谢运生看李氏一眼,做欲言又止状,最后叹气:“算了,儿子不想让母亲为难。”
“为难什么?”李氏急道,“咱们谢府那么大的家业,你父亲堂堂六品通判,还能被几个腌臜之物难到?儿啊,你快说,别让娘担心。”
谢运生长叹一声道:“儿子需要一万两才够。”
李氏顿时哑火,眼睛逐渐瞪大:“多少?一万两?”
李云瑶也震惊了,微微抽气。
一万两可不是个小数目,据她所知,谢家的田产商铺加起来,半年也没一万两的收益。
且不说人情世故上花的银子,便是平日府里主子们的吃穿用度开支就不少,再加上谢文山时不时还需打点一二。
谢府的日子其实过得紧巴巴的。
谢运生张嘴就是一万两,岂不是让谢府上下勒紧裤腰带过日子!
谢运生低下头,愧疚自责道:“都怪我胡乱使银钱,惹下这么大的亏空!可人家世子给面子,我将来总是要进京的,这个钱又不能不使。”
“……是这个道理!”李氏艰难地点点头,“只是一万两实在不是个小数目,你,你且等等,娘回去给你筹一下……”
因着一万两,李氏再没心情嘘寒问暖,满面愁容地起身回府。
谢运生送她们到门口,装模作样道:“儿子知道一万两实在不是个小数目,母亲若当真为难便不要强求,儿子自有法子。”
“你还未高中呢,能有什么法子。”李氏勉力打起精神安抚道,“这事有娘呢,你莫要操心,娘只求你能高中,那娘就是吃糠咽菜也心甘情愿。”
一直没说话的李云瑶适时道:“都怪瑶儿无用,手里只有十多两的积蓄,回去添给姑母,姑母莫要嫌弃。”
李氏欣慰地拍拍李云瑶的手:“好孩子说什么呢,你一个月也就三两的月钱,女儿家又少不得要买一些胭脂水粉,你能存下十多两已是不容易,我又怎么会拿你的银钱。”
谢运生也感激道:“为兄先谢过妹妹慷慨相助,只是若因此叫妹妹生活困苦,那为兄宁愿饿死也是不愿收妹妹银钱的,妹妹可不要多想。”
李云瑶点点头,也是满面愁容。
谢运生将两人扶上轿,看着轿子走远,兴奋的拍了下手。
这下,春闱入京赶考,买下醉仙楼花魁一夜的钱就有了!
原来谢运生前些日子确实交了一个京城来的友人。
只不过这人并不是什么世子,而是一个惯会偷香窃玉,流连花楼的浪荡子。
谢运生从谢府搬到江边,初时还算勤勉,但自从认识了几个狐朋狗友被带着往花楼去了一次便一发不可收拾。
书也不怎么读了,经常招妓在家行乐。
跟那京城回来的浪荡子是臭味相投,听对方讲京城里的花魁是如何的美艳动人,他便忍耐不住,恨不得下一刻就飞到京城同佳人幽会。
只不过京城的花魁要价不菲,足足一万两才能过一夜。
谢运生准备了说辞,原本打算吃年夜饭的时候说出来,便是拿不到一万两,拿个几千两也使得。
左右距离春闱还有两三个月,再凑凑总归是能凑足的。
未曾想年夜饭没吃成,还不知何时才能提起这个话头,烦闷之下招妓在家中行乐。
李氏和李云瑶过来的时候着实是把他吓了一跳。
好在两个书童机灵,他也应对得当,没让两人发现,还成功让李氏回去给他凑银子。
谢运生春风得意,只觉得便是高中状元也不过如此了吧。
他正准备夸两个书童几句,忽听墙角有人啜泣。
谢运生立刻看过去,见一个姑娘蹲在墙角哭,他脸色变了下,快步走过去压低声音道:“江白梅,你疯了!青天白日的你在我这哭什么!叫人看见,还以为我怎么着你了,你想害我不成!”
江白梅忙止了哭泣,擦擦眼泪站起来解释道:“谢郎别急,没人看见的。”
谢运生怒道:“我看你就是故意的!你见我娘和表妹过来,你故意藏这里想被她们发现,逼我纳了你是不是!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等我会考之后再说,你就这么忍耐不住?”
“没有,我没有!”被情郎误解,江白梅又急又委屈,眼泪再次夺眶而出,“我是很想让夫人接纳我,所以我拿了我家最好的茶送给她……”
“什么!”谢运生大惊,叫道,“你还去了我家?”
江白梅忙道:“不是你想的那样,谢郎你别误会,我只是想让夫人对我有个好印象,没想做什么的,我也没提你,我是让李云瑶带我过去见的夫人。”
谢运生听后脸色稍缓,心里却还是不耐。
这女人他是去年认识的,当时见她跟在瑶儿身边殷勤小意的有几分姿色,趁瑶儿出去随口撩拨了几句,没想到她竟好上手的很,当晚就上了他的榻。
几次之后他就腻了,这女人却自以为跟他情深,越发的黏人,还妄想做他的妻。
笑话!
她一个商妇之女,下九流的东西,便是做妾都不够格,竟还敢妄想当他谢家的下一任主母?
当真是不知所谓!
如果不是能从她手里捞到些银钱,他早就跟她断了!
江白梅见谢运生缓和了脸色,心里的委屈劲儿才敢涌上来,委屈地哭诉道:“刚才我娘打我了,我真的好讨厌她,一刻也不想看见她,谢郎,我现在无处可去,你能收留我一晚吗?”
女人主动送上门,要是搁在昨天,谢运生自然不会拒绝,只是这会儿红楼里头还藏着个粉头,叫这女人看见,定要闹起来。
他实在不想惹这个麻烦,便推脱道:“我今日实在是没心情,也不方便,说不定我母亲过会儿又回来了,你不想回去就去找个客栈住一晚。”
江白梅不想走,她现在只想跟自己的谢郎在一起,紧紧抓着谢运生幽幽道:“是因为那一万两银子吗?”
谢运生愣了下,随即想到了什么,眸光微闪,脸上的不耐也消失了,故意叹道:“你听到了?唉,读书应酬上的事,关乎前程又不能不花,不知不觉便欠下一万两银子,我们正为这事发愁呢。”
江白梅咬着唇,一万两不是个小数目,但正因为不是小数目,她要是能拿出来,谢家必得记她一功,到时候谢夫人也不会瞧不起她了。
那等谢郎会考完,她嫁入谢府也就顺理成章了!
想到这里,江白梅目光坚定起来:“一万两而已,谢郎不要发愁,我拿给你!”
谢运生大喜,一时忘了这是在外面,一把搂住江白梅的腰在她脸上亲了一口:“好梅儿,真真是我的心肝肉。”
江白梅满脸羞红,软倒在谢运生怀里,仿佛已经看到日后自己成为谢家长媳儿,被千娇万宠的日子了。
“梅儿!”
一道熟悉的女声忽然插进来,打破了江白梅的美梦。
同时也打破了谢运生与京城花魁夜夜笙歌的美梦,吓得他赶紧松了手。
谢运生虽然玩得花,却很在意自己的名声,基本都是招妓在家里玩,因怕被别人瞧见告诉家里人,到时候受罚不说,日后也再不能肆意行乐了。
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吓的他够呛,扭头去看的时候,推脱甩锅之辞就已经想好了。
只是看到来人后,想好的说辞却说不出口。
来人是江白梅她娘。
他总不能说是她女儿勾引他的吧。
那岂不是更要闹起来!
这时天已经擦黑。
符小芝提着灯笼,微弱的光亮映着她惨白的脸,她将目光放在谢运生身上,声音不带一丝温度:“谢大公子这样对我女儿,是当真喜欢她吗?”
谢运生干咳一声,眼睛先往周围瞧了一圈,没发现还有别人后才点头道:“自然,我自然是喜欢白梅的。”
江白梅听了,心中不知道有多幸福,眼睛揉了蜜糖似的望着谢运生。
符小芝又道:“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娶她进门做妻?”
“这……”谢运生心里不耐烦透了,他这么说只是为了稳住这对母女,好把一万两拿到手。
谁知这大的跟小的一样会痴心妄想。
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竟妄图跟通判老爷做亲家!
下辈子吧!
谢运生心里这样想着,面上却只做为难状看向江白梅。
江白梅tຊ见不得自家情郎为难,立刻帮忙说道:“娘,你不要逼谢郎,谢郎会考过后就会娶我的!”
她见符小芝并没有阻挠她和谢运生相交的意思,正打算劝她拿出一万两给谢运生,却见符小芝忽然冷笑一声,嘲讽道:“你的谢郎会考过后若是高中,京城那么多闺秀,他为什么要回来娶你?你的谢郎会考过后若是不中,谢府门庭高悬,这通州闺秀也是不少,他又为什么会娶你这个娼妓之女?”
江白梅如遭雷击,又气又急:“什么娼妓之女,你胡说什么!”
符小芝目光平静地看着她:“你下午的时候不是骂我做过妓女连累了你吗,怎么,这件事你的谢郎不知道?”
谢郎当然不知道!
他只顾读圣贤书又不经常出门,怎么会知道这些!
江白梅脸涨得通红,惊慌失措地去看谢运生:“谢郎你别听她胡说,我不是……”
谢运生打断她:“你不要说了,我不在乎,莫说你只是娼妓之女,你便是娼妓,我也不在乎。”
他本来就没多看重她,在他心里,这女人甚至还比不上那些个粉头,在床上扭扭捏捏不能撒开了玩,又整日地痴心妄想做他的妻,如果不是看在钱的份上,早一脚踢开了。
江白梅却感动得泣不成声,也不管符小芝在旁边,一把抱住谢运生,将脸埋入他的怀里。
符小芝的脸色终于有了变化。
她故意说这样的话就是为了让谢运生嫌弃白梅,好切断白梅不切实际的念想。
这谢运生是个什么人且先不论。
只说谢夫人李氏,谁不知道这是个眼高于顶的厉害角色。
别说她们这等商贾人家,就是品级稍逊一些的人家,她都是瞧不上眼的。
白梅如何能进得了谢府的门!
便是这谢运生当真爱惨了白梅,违拗李氏的意愿将白梅娶进谢府,可往后的日子还长,李氏有的是手段磋磨她。
白梅怕是都没命活着走出谢府。
何况这谢运生也不是个好的。
这样油嘴滑舌,色欲熏心,满心算计的男人她见多了。
只一个照面,她就能看出这男人是个什么德行。
偏偏白梅执迷不悟,人家一两句话就能哄得她痴心不悔!
符小芝只觉得五脏煎伏,她不怕外敌,却怕至亲将背对着她。
半晌。
符小芝声音颤抖地问:“梅儿,你要他还是要娘?”
埋首在谢运生怀里的江白梅只想啐她一口。
就没见过这么恶毒的亲娘。
见不得她一丁点的好,还巴巴地跑过来往她身上泼脏水。
幸好她的谢郎爱她,不在乎她的出身。
她又眼热她要过上好日子了,竟有脸问这样的话!
她当然是要谢郎啊!
江白梅正要说话,腰间忽然一紧,谢运生在她耳边悄声道:“一万两!”
江白梅一怔,对啊,她怎么把这件事忘了。
如果现在跟符小芝翻脸,别说一万两,就是一两她也拿不出来!
谢运生拍了拍江白梅的背,将她推出自己怀抱:“梅儿不要胡闹,如果因为我让你们母女不和,那就是把你娶进家门,我这辈子也不会原谅自己!”
他深情地看着江白梅:“跟符掌柜回去吧,我会让符掌柜看到我的真心,同意你跟我在一起的。”
江白梅又当了真,感动不已,一步三回头地走回符小芝身边。
符小芝松了口气,拉过江白梅的手紧紧攥着带她回家。
到底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骨肉。
她不会轻易放弃她。
只要她还能回到她身边。
她就不会放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