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林红燕,冷静睿智,处事有条理,即便手里没钱,也把丧事体体面面地办完了,哪一点需要柴家那群人管教她?严九正在脑中艰难地组织语言,想要和林巧月分析,就见林红燕点了头:“我和姐姐去柴家。”严九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林红燕从严九眼里看到了毫不掩饰的担心,微笑着说:“姐姐说柴家一家是好人,我去看看他们有多好。”林巧月忙附和:“他们一定会对你好的,把你当成亲人来疼爱!”林红燕的眼底闪过愤恨:“是吗?那我很期待。”
“我们先前来过,你姐夫说你和你姐看见我们就情绪失控,让我们不要再出现……”
宋亮爸爸说得含蓄,林红燕能想到,柴世龙那张狗嘴里吐不出好话。
上一世,林红燕没见到他们送葬,不用想都知道,一定是被柴世龙骂走了。
宋家能带着四位老人,扛着宝盖三世伞来送葬,可见其真心。
斯人已逝,生者坚强。
林红燕抬手摸了摸宋亮的头:“谢谢。”
宋亮的眼睛一下子红了:“姐姐对不起,我让你没有爸爸了,我把我爸爸赔给你好不好。”
稚子童言,让林红燕红了眼眶,林巧月更是泣不成声,嚎啕大哭。
宋亮爸爸心底酸涩,愧疚地说道:“以后你们有什么需要帮衬的,尽管开口!”
林红燕领了这份心,微微颔首,请他们跟着送葬队伍前行。
女儿扛幡,本就没有遵循俗礼,受人议论。
精美华丽的宝盖三世伞更是惹眼,随着队伍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壮大了没有林家至亲的送葬队伍。
有人悄声议论着林红燕的“罔顾人伦”,有人暗中猜测获救宋亮一家的来头,还有人在讨论送葬队伍前进的方向。
“我记得林家坟院不在这个方向啊。”
“你还不知道啊?红燕她妈死得早,又是孤儿,林家说她是个丧门星,说什么不让红燕她妈埋进林家坟地,逼得林文柏在外头买了一块地!”
“那林文柏是养子,可以进林家坟地啊!”这人又道。
“领养林文柏的时候林老八还没出生呢,现在林家有自己亲儿子了,又咋会让养子进坟地?没看办丧事儿林家都没来人嘛!”
“啧啧啧,林家这也太薄凉了。”
“嘁,等着看吧,林家那窝子丧良心的,以后还不知道怎么折腾姐妹俩……”
“哐哐哐——”
锣鼓声中,送葬队伍到了坟地。
上一世,林红燕没能送爸爸最后一程。
这一世,她亲眼看着爸爸入土为安,睡到妈妈的身旁。
林红燕为爸爸添上混着眼泪的泥土,然后,将手中的铁锨递向严九。
“你也送爸爸一程吧。”
林巧月心中警铃大震!
唯有最亲的人,才能为逝者盖棺土,妹妹让严九盖棺土,难道真有招严九做上门女婿的意思?
她正胡思乱想着,又听到妹妹对宋亮一家说:“你们也来添一捧土,让我爸走得热热闹闹的。”
林巧月顿时又松了一口气,附和着说道:“谢谢你们来送我爸。”
男孩一家受宠若惊,也不用铁锨了,直接上手,一捧一捧的添土。
他家四代单传,就宋亮一个独苗苗。
没有林文柏的见义勇为,他们不敢想象家里的四位老人会如何。
他们真心感激林文柏,想帮助林家姐妹。
他们不怕柴世龙骂得难听,他们愿意受着,可恩人大女儿怀着孕,他们害怕影响到胎儿。
这次,他特意带着身为老中医的岳丈,带上家传秘药才敢过来送葬。
万一真出了什么情况,救个急没问题。
还好,恩人的两位女儿都是知书达理的人,一点儿也不像柴世龙说的那样!
封土盖棺,花圈和宝盖三世伞插好。
磕头,还家!
林文柏是酒厂的酿酒师傅,丧事酒席用的是林文柏改良过的招牌酒,谁想来给姐妹俩敬酒劝酒,都由酒厂工友顶了上去。
其中,喝得最多的是严九。
林家值得议论的事情太多了,村里人有心从严九身上打听事情,一杯接一杯地灌他。
林红燕刚应付完一拨客人,一转身,就看到严九喝得晃悠悠的,端在手里的酒杯随着他的动作洒了又洒。
非常自然的两个动作,让杯子里的酒少了一半儿。
然后,他一饮而下。
喝酒时又洒了些,酒水成线,顺着他的下颚线流到脖颈,滑过喉结,深入衣领。
好一个美男醉酒!
林红燕正在心底赞叹,严九忽然扭头,冷不丁地四目相对,林红燕没有从那双俊美的双眸里,看出任何醉意。
原来是在装醉躲酒。
至于劝酒的人,全都被行事一板一眼,说话两个字两个字往外蹦的严九骗了,以为他真的醉到拿不稳酒杯。
林红燕顿时把对严九的担心抛去脑后,继续陪着姐姐,避免她吃亏。
严九不是傻子,无需她担心。
酒席散去的时候,不少人都喝醉了,反倒严九这个刚开席就一副喝得站不稳了的人,越往后越清醒,还趁着其他人醉酒,一句一个“为啥”,捧哏似的引导着那些人絮絮叨叨。
他知道了下葬衣冠的真相,也了解了为什么林家老宅不来帮忙,还听到很多人酒后吐真言的闲言碎语。
林红燕的处境,不好。
严九拧着眉找到林红燕,又看到林红燕正在给人写欠条。
原来,她连办丧事的钱都不够。
“你,咋办?”
严九问得简练,但林红燕听懂了。
这是问她以后只剩一个人了,准备咋办。
一旁,林巧月正揉着发酸的腰缓神儿呢,闻言一下子精神了,三步并两步地横插到两人中间,挡着妹妹说道:“燕子要跟我回柴家!”
严九皱眉:“你家,不好。”
“你说我丈夫和小姑子?”林巧月辩驳,“那是之前误会了你们的关系,现在误会说清楚了,就不会再有矛盾了。我丈夫一家都是好人,他们让我管教燕子也是真心的,燕子脾气是暴躁了些。”
严九并不认同林巧月的话。
柴家人偏听封建迷信,发现误会的时候,不问、不听解释,张口就骂,知道自己错了不认错,反而威胁警告。
哪一点儿像好人?
再看林红燕,冷静睿智,处事有条理,即便手里没钱,也把丧事体体面面地办完了,哪一点需要柴家那群人管教她?
严九正在脑中艰难地组织语言,想要和林巧月分析,就见林红燕点了头:“我和姐姐去柴家。”
严九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林红燕从严九眼里看到了毫不掩饰的担心,微笑着说:“姐姐说柴家一家是好人,我去看看他们有多好。”
林巧月忙附和:“他们一定会对你好的,把你当成亲人来疼爱!”
林红燕的眼底闪过愤恨:“是吗?那我很期待。”
严九想了想,道:“我住、酒厂,有难、找我。”
“恩,我会去找你的。”
她还要想法给严九治病呢!
林巧月则又开始紧张了,脱口问道:“那你啥时候走?我等下就带燕子回家了。”
严九扫一眼院子,同村的宾客和厂里的工友都走了,只剩宋亮一家还在,像是有话要说。
而林巧月,对他有防范。
严九不想让恩人的女儿为难,告辞道:“我,走了。”
“我没有赶你的意思。”
林巧月到底性子软,又匆忙解释一句。
严九微微颔首,深看一眼始终保持微笑的林红燕,抬步离开。
这时,宋亮一家才走过来。